可是大伴的话确实十分在理,不论是为了掌权,还是日后的传承,他总归要留下血脉才行,而且,已经到了不能再逃避的地步。

两座大山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只剩一座大山的时候,情形已然不同,他还需要背靠着,才能走得更稳当些。

侧过身向皇后寝殿的位置看上一眼,又低头思索了良久,萧祉握手成拳,终于叹口气吩咐道:“药汤呈一碗上来,再……摆驾吧。”

……

四月十八,立夏。

短短三天,征北大将军陈承升帐点将之后,大定各州应召而来的四十万大军已然齐聚,旗官以上的全体出征将领于上都城外列队,举行了隆重的阵前祭祀礼。

牛羊、社稷的供奉之后,皇帝萧祉亲手将牲血淋在了军鼓之上,“殉鼓”仪式一成,大军开拔,多半日的行程后,才轮到了监军率领的辎重营出城。

绣着“安”字的王辇处于阵营中央,作为监军的安王萧祈,端正立在车首处,一身黑襦底衬上耀目的明光铠加身,盔顶的红缨与肩背大红披风随风飞扬着,高大魁梧的身形,竟是比头前出发的一波将领更加气势凛冽。

他抚着腰侧的天子剑,那是昨夜皇帝宣召他入宫后赐予的,这也是他知道对方身世后头一次单独的奏对,接剑那一刻,胸中的怨怼几乎让他忍不住直接拔出剑来,想将一直欺骗他的那人捅个死透。

好险他瞄到一旁的崔大总管,总算回复些神智,没有做出什么令人怀疑的举动来,难看的面色也被以为是害怕即将到来的征战而已。

余光自身侧扫过,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也死死盯着城墙上的那抹明黄,又像是忽然做了什么决断一般,转了头,彻底的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