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这位小内官引路了,实在头一次进了天家,看花了眼走迷了路,也还好是在慈晖宫,听说皇上的太极宫比这儿还要大上几十倍,贵人们这来来去去的,可得走的够呛吧?”

小太监撇了这土包子一眼,长的倒是怪好看的,就是这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太给王爷丢人了些,略带了些鄙视说道:

“贵人们来往都有肩舆,哪里需用自己走?再说皇上天性至孝,他的太极宫怎可能比慈晖宫大几十倍?纯属胡诌!我们慈晖宫东西约二里,太极宫至多五里,这都是有规制的,岂能乱来?”

楚归一脸惊叹状:“天啊,瞧我这嘴,没遮没拦的,多亏遇着小内官这么好心解释,要是换个厉害的,说不准逮了我的错处好一顿收拾!”

夸张的赞颂完,他自袍中摸出半截黄鱼,不由分说的塞在那小太监袖口中,“我这头一次进宫献艺,家中其他姐妹嫉妒我受王爷恩宠,竟然半点也不肯提携。

刚才问她们五谷轮回之地也不详说,害我黑漆漆的四下乱走,小内官是个好人,可还有什么可以令我知晓的,还请多多指点一二。日后少不得还要入宫为太后逗乐子,可不敢再坏了规矩。”

这小内官不过慈晖宫中司职洒扫的低等太监,从来只有小心谨慎任人践踏的份儿,哪儿曾受过如此大的一笔贿赂?

他看看人,又摸一摸袖中的黄鱼,再想想得了这注大财后可以花销的地方,终于咬牙大着胆子收了,捡着些自以为没什么紧要的话题一通的显摆。

一路嘴碎的将人送到了出恭地,又伺候着等人完了事,引路回了后殿,临了分别之时仍然意犹未尽,似乎还能再说上个三天三夜,好让人知晓自己物有所值。

楚归刚回到舞姬班子,霜漪冷着脸问道:“去哪儿了?大半个时辰没见你,不是说过不要在宫中胡乱行走的么?”

楚归没说话,只笑笑的望了人一眼,霜漪接着抱怨:“王爷多吃了几盏,有些不胜酒力,现已退了席,让熊粱知会我们准备出宫了,所有人就等着你一个呢,你实在太……”

没等她继续教训下去,熊粱再度入了后殿,这次一眼将人看到了,大嗓门立刻吆喝道:“重楼公子,王爷请!”

这便是要他同车而返了?楚归对着霜漪露出个矜持的笑容,略略点个头,将周遭的羡慕嫉妒恨统统甩在脑后,慢悠悠的登了王辇,把持宠而娇的做派演了个淋漓尽致。

一上车却立刻被人拽住了手腕,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随着一张薄唇压迫而来,还有一丝醇厚的酒香夹在其中,熏人欲醉。

萧祈将刚才未尽之意统统发泄出来,一直吮到了双唇发麻,呼吸都难以为继的时候,方才将人放开了些,顿了许久,低沉的问道:“小归,你进宫真的是来找人的么?”

楚归竭力平复着胸口起伏,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答:“是啊,刚还收买了个小太监,给了他半条黄鱼,让他帮我打听二黑来着。”

萧祈捏人手腕的劲力不由松了松,犹豫的说道:“那你看着我眼睛再说一次,真来找人的?”

楚归抬起眸子,望向那双桃花眼,牵起嘴角笑道:“当真来找人的,你到底在怀疑什么?莫不是头前一直在提心吊胆?呵,我可半点家伙事儿都没带,不信,你可以摸一摸?”

这倒不是假话,这一次本就只是为了打探而来,软刺软剑的,连带着乌金丝足下铁,尽都缷了,彻底的赤手空拳,这也是他敢于在宫内四处乱走的原因,就算被逮着搜查一番,也找不到丝毫的不轨痕迹,再借着王府内眷的名头,多半就能糊弄过去。

没想这宫里头倒是比他以为的还要便利些,迎面撞着钟林居然也没被刁难,还派了人引路伺候,让他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唯一没想到就是萧祈敏锐至此,一个恍惚失神也能被他觉出些味儿来。

萧祈又松了口气,可也没敢真摸,略带了两分担忧问道:“那开始你是怎么回事?母后朝你问话你也置若罔闻,脸色难看得,好像……好像连魂都不在了一样,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小归,你该不会气我当众狎戏你吧?”

楚归转动手腕,挣脱了掌握,面上看不出神情。

萧祈心头一慌,还没想好要怎样继续讨饶,他却主动靠了过来,就势将头依在了肩上,双手交握着,回答道:

“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在替我遮掩,当时……我头一次见这么多尊贵的大人物,一时有些走神,还好你察觉顺势化解了,要不然,岂不是大不敬之罪?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会生气?”楚归真心实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