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愿神色深沉,正准备说些什么,静夜里隐约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有人来了。”迟愿与狄雪倾相一对视。
狄雪倾微笑低道:“看来我是大人的福将。我一到,兔子就送上门了。”
迟愿亦压低了声音,回敬道:“是灾星还差不多。你一出现,必生枝节。”
三人谨慎退回暗门,小心向外窥听。无相苑的进深到底太浅,交谈的声音很快便近在咫尺。
“姐。”年轻男子的声音道:“这破庙荒废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有人接镖的地方。”
另个女声道:“不会有错,那趟镖就是往无相苑来的。”
男子又道:“可这庙小得一眼就望到了头,咱们前前后后都翻了一遍,除了沙子和雪,什么都没有啊。”
女子冷静道:“镖局招牌被断,阿爹惨遭毒手,眼看御野司就要给秋家扣上私贩生铁的谋逆大罪。所以这庙就是再破再小,我们也不能放弃。只有找出蒙骗旌远镖局运送生铁的幕后黑手,才有机会为秋家洗脱罪名。”
女子话音刚落,狄雪倾的唇角便凑在了迟愿耳边。
“穿林燕秋岑,奔云豹秋逸……”狄雪倾轻声呢喃。
迟愿眉心一蹙。
那日银冷飞白来袭,旌远镖局中上至镖局主人秋万里,下至镖师家仆几乎都遭了毒手。秋万里的一双儿女恰恰在外走镖,才侥幸躲过此劫。
从两人对话的内容来看,狄雪倾判断得没错。但秋家姐弟初入江湖声名浅薄,便是迟愿自己也是从白上青递来的卷宗里才确切得知秋家姐弟的姓名和诨号。
为何狄雪倾竟能脱口而出……?
不过,迟愿此刻更在意的却是依偎在旁的狄雪倾。她的身体裹着墨色厚裘,压给迟愿一些若即若离的重量。迟愿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她曾经对狄雪倾有过的猜疑和警惕都已经烟消云散。但这感觉不过稍纵即逝,迟愿只一瞬的犹豫,便默默将狄雪倾推开了些。
“洗……怎么洗?”寺庙残垣中,年轻男子突然激动道:“诛九族的谋逆大罪,就是当年威震一方的燕州王都难免一死。仅凭我们两个人,怎么洗!”
秋逸的言语,一字一句,迟愿都听得清楚。所以她知道,这些话也同样刺进了狄雪倾的心里。可惜现在,她已经无法从狄雪倾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情绪波澜。
迟愿略低眼眸凝看狄雪倾,一丝悔意悄然来袭。或许方才,她不该把狄雪倾推离出去。
沉默着,狄雪倾微微垂首把整张脸都掩在了厚裘的罩帽里。迟愿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好把注意力转回到院墙里的寺庙中。
“洗不掉也要洗!”秋岑也压不住愤懑,低声怒道:“旌远门风向来磊落,数代人近百年苦心经营,才有了通达九州镖行天下的赫赫声誉。到头来怎可像这无相苑一样屈辱破败,让秋家上下落个刁民反贼的下场!”
似乎被秋岑的训斥慑住,庙中沉默片刻,才听秋逸隐忍道:“好,就算这罪洗不清,我们也要查出银冷飞白的真面目。然后杀了那恶女人,给阿爹和镖局的人报仇!”
女人?
迟愿忍不住再看狄雪倾。
这一次,狄雪倾也正从罩帽里仰起眉目来看她。
自泰宣三十四年初次现身,江湖里从未有人见过银冷飞白的真正模样。今天倒是第一次听人言之凿凿的提及银冷飞白是个女子。
狄雪倾向迟愿挑了挑眉宇,大意是在询问,秋逸所言迟愿是否提前知情。
迟愿摇摇头,白上青调查旌远镖局的卷宗里并无相关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