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玲珑七心狄晚风为霁月阁主时,霁月阁摒弃暗杀之行,转精信息贩售和金钱借贷之道。其时,负责金贷事务的掌库使是金佛爷富扬尘。而负责信息贩售事宜的掌秘使,便是人称笑面鬼的孙自留。
孙自留人如其名,脸上笑意常在仿如文质彬彬的普通书生,一旦探起讯息来却是神出鬼没无孔不入。是以狄晚风非常看中孙自留,常与他兄弟相称。二人联手无往不利,将霁月阁的消息买卖做得风生水起。一时间,不知压过同喜会多少风头。
直到泰宣三十四年霁月阁横生变故,由掌命使风里刀张照云代行阁主之权,孙自留在霁月阁中的风头才渐渐趋弱势微。同喜会的消息买卖也终于在喜相逢的苦心经营下,重新回到与霁月阁平分秋色的程度。
如今,狄雪倾翩然归来,以阁主身份接手霁月阁。喜相逢一定看出狄雪倾绝非寻常之辈,自然不愿她和孙自留再现霁月阁当年的盛况。
倘若这次狄雪倾出海去寻虾市,不幸卷入漩涡成为海鱼裹腹之物,于喜相逢来说倒也是件大喜之事。便是狄雪倾侥幸活着回来,那也是卖了她和迟愿一个大人情,今后一定会有用处。
“劳大当家为雪倾忧心了。狄雪倾清浅笑着,似乎并不在意喜相逢的无礼恶言,只淡淡应道:“雪倾此番与迟大人同船出海能否安然归来,天时地利只占三分,剩下七分可就全赖大当家引荐的那位艄公了。细细想来,同喜会虽不惧暗水群礁里那群虾兵蟹将来寻仇,但应当还是挡不住御野军的汹汹铁骑吧。大当家怎会为盼雪倾一死,便让同喜会担上谋害朝廷命官的大罪呢。”
见狄雪倾不恼不怒,不但沉得住气还利用御野司提司对她反唇相讥。喜相逢脸上笑容敛了几分,垂下眉目用力喝了一大口清酒,冷淡道:“今日傍晚酉时,临江海岸码头,寻到珍珠黑旗即可登船。记得,务必酉时。多一分迟一刻,便就不必去了。”
冷日渐沉,酉时将近。辽阔而无浪的海面上浮着一层浅藏着青紫色的浓郁橙黄。
临江城海岸码头上走来一行四人。其中年纪稍小的少女正挽着另个身姿娇柔的人在亲昵叙话。
这几日,趁着狄雪倾和迟愿忙于缉拿采花大盗之事,箫无曳几乎把临江城的大小酒馆都跑了个遍。这会儿正滔滔不绝的给狄雪倾讲着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酒不好喝。并央求狄雪倾一定带她一起去暗水虾市上看看,有没有珍稀美酒在那神秘的集市上售卖。
迟愿缓缓踱步随在两人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箫无曳聒噪,目光却沉如寂夜,默默关注着码头上的泊船。
顾西辞依旧无言,更缓一点走在最后面。瞥着迟愿颀长肃凛的背影,顾西辞暗暗捏紧了剑鞘。她一定要与狄雪倾同去暗水虾市!她寻了那个人太久,大江南北走过六载寒暑春秋,却始终没有任何音讯。
而如今,一个进入海市蜃楼般的暗水虾市的机会突然摆在眼前,顾西辞绝不想错过。或许她一直寻而不得的人,就藏在暗水虾市里。
海岸边,出海归来的舟船一艘接一艘陆续泊入码头。迟愿见酉时将到,怕被进港船只挡住视野,便将轻功一挑,飞身跃上一座大船的桅杆。
桅杆高耸入云,迟愿墨色的身影深深印在被夕阳烧红了的暮色里。落日余晖仿如饱蘸璀璨金墨的湖笔,细细腻腻将迟愿周身轮廓勾勒出一抹耀眼的走线。
狄雪倾仰起眼眸,逆着光,看着那傲然睥睨整个码头的人。却不知为何如此巧合,迟愿恰也在这个瞬间将狄雪倾收入了眼底。
直到鼓楼传来酉时的更声,打断了缓缓流淌在粼粼波光中的相视凝望。迟愿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愈加细致的扫巡着码头上的船只。
很快,迟愿注意到一艘普通的单舱木船上,站着个身着黑色短袄的老艄公。那老艄公手中正在整理一片黑色的东西。迟愿定睛瞧看,老艄公手中收的并不是渔网,而是一展黑色的旗帜。
然而此刻,酉时鼓声不过刚息,那旗帜便已被老艄公卷起收了半边。只剩另外半边旗上,隐约可见一点白色绣纹。
珍珠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