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迹未醒的街巷里,清白薄雾被血色染上一层斑驳殷红。
可惜那霹雳金鹏田中来逃过了病阎王的毒,却终究难逃一死。第一个从飞霜山庄匆匆离开的他,此刻已是面目全非毫无完人模样。他的身体竟从中间被生生撕开,腹中那些心肝脾脏肠胃因此散滚在地,死状堪称惨不忍睹。
迟愿立身在这滩混乱不堪的污秽前,被浓烈的血腥气呛到蹙紧眉心。
狄雪倾随后姗然而来,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骸,提起雪白衣袖掩住口鼻,道:“手段倒是骇人。”
顾西辞即刻警惕四周,以备再生不测。
“他是……被自己的刀劈开的吗?”箫无曳阵阵作呕,忍不住胃中翻江倒海。
也难怪箫无曳这样想,田中来背着的那把大刀就落在不远处。能把一个壮硕男子伤到这等地步的,很大概率就是那种大开大合的粗犷武器。
迟愿摇了摇头,道:“我检查过,伤口边缘粗糙,不是刀刃所为。而且他腹部破损严重,肩颈附近伤得轻些,倒像是被人提着双足撕成两片。”
狄雪倾暗一沉眸,思索道:“大人的意思是……离魂血手?”
迟愿未予肯定,只道:“何不慈与常百齐紧随田中来离开肃霜楼,按常百齐的身型力量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况且尸身附近地面的冷霜上,凝结着几个硕大的鞋履之印。此刻天方将明路无车马,那鞋印很可能就是常百齐的。不过我来时并未见那三人身影,也一时想不到他们和田中来之间有何冤仇,只能做些无端的猜测罢了。”
“原来,红尘拂雪也有靠直觉判断的时候。”狄雪倾凝眸迟愿,清甜一笑。
迟愿微微怔了刹那,垂下眼眸道:“回客栈,我有话与你说。”
比起第一时间研究那片三十年前的银冷飞白六角雪花,狄雪倾回到朋来客栈的第一件事,却是立刻向店家借用一灶小炉来煮她晨间需服的汤药。
送箫无曳回房休息后,迟愿单独折返回狄雪倾烹药的小厨。
推开木门,一袭清白娴雅的聘婷身影如约映入眼帘,无端牵动迟愿微微扬起唇角。她没有招呼,只默默走进小厨在桌边安然坐下。
“暖的。”顾西辞在迟愿面前放下一个粗瓷茶杯,给她倒满方才煮好的热水。
水尚灼烫,迟愿未饮。谢过顾西辞,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狄雪倾身上。说来也怪,狄雪倾常常吩咐顾西辞做许多事,唯独每日烹药皆是自己亲力为之。
这时,苦涩药香和炉火的热度已温暖了披霜戴雪而归的狄雪倾,也让轻摇小扇的她渐渐双目困倦垂眸欲睡。迟愿看着狄雪倾这副清闲柔软的慵懒模样,那些本来想好好“审”她一番的话倒有些问不出口了。
须臾之后,迟愿才浅尝一口温热清水,放下粗瓷茶杯,若无其事道:“你喝的……是什么药?”
狄雪倾无意多言,简道:“驱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