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则一日,长则三天。
这时间,够用了。
裴轻侠悄然出了酒肆。
酒肆外大雪纷飞,旗布染红,乃是皑皑白雪里最清晰的色彩。
他记得,当时整个酒肆的人族,就只活了一个小二。而他在被强迫做了两三日人食后,就已经奔溃发了疯,而后被他们葬在了……
裴轻侠冒着风雪慢慢走。
等到走到记忆里的坟包时,却没有看到当年他们立下的无字碑。坟包也不是那个坟包,坟包前的墓碑换作白玉,正上书“裴轻侠”三字。
笔底龙蛇,刚硬苍茫。
是沈刀月的字。
裴轻侠嗤笑了声,在“自己”的坟包前盘膝坐下,并指去摸那白玉。
指尖甫一触到白玉墓碑上的字迹,那字便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化成墨流在墓碑上游走,其姿矫健如龙,甚至还能听到浅浅的龙吟。
字迹上涌现出熟悉的力量波动。
旋即那墨迹竟脱离了墓碑,一一爬上了手指,最终在裴轻侠的手腕上落了座。那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小小淡淡的手链,可是凝神去看,却能看到那是由无数个“裴轻侠”编织成的墨字链条,牢牢锁住了裴轻侠的手腕。
裴轻侠手腕微热,那便如同确认印记,而后墓碑自动开裂,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缓缓步出。
面容俊美,却冷极,神色漠然。
他身上干干净净,莫说冷冽杀意,就是时常环绕的剑意也不存,平和之中,却又涌动着一种古怪的晦涩,如同遮上一层灰沉的面纱那般看不清楚。
与裴轻侠记忆里截然不同。
——沈刀月。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可是在看到眼前之人,裴轻侠还是忍不住蹙眉。
疯子!
眼前是沈刀月,却又不完全是沈刀月。怨不得寻宝鼠拼了命也要从最深处逃出来,原是这里寄居着沈刀月的一魂!
如何不惧?
三魂七魄乃是人之根本,有别于妖魔的存在。纵使沈刀月尊为魔祖,却也不可能摒弃自己人身之根,而天魂主意识,更是三魂里最重要的一魂。
识得天魂,便如识得沈刀月本尊。
他居然将这样重要的一魂轻轻抛却在古镜,长至千年,而三族四荒怕是无一人知晓!
如何不疯!
“心里骂我?”
最先开口的,居然是沈刀月。
他随意地在裂开的墓碑前坐下,倚靠着半边碎石屈起一条膝盖,浓黑的眸子注视着裴轻侠,淡然如同从前每一次碰面。
好像千年流逝的时间,从不曾出现一般。
“不骂你骂谁?”裴轻侠闲闲说道,还瞪了他一眼,“在我的地盘上搅得风生水起,你倒是好有本事。”
方才霍磊他们所看的内容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九真一假。
有一处不对劲。
当年裴轻侠和沈刀月确实联手斩杀了大妖蝎女,然两人身负重伤,可没有那么干脆利落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