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夺了酒,那人也不恼,将手从炭火抽了回来,“吃了我的酒,可要替我做一件事。”他的眉眼微挑,利如剑锋。
“我的酒,可不是那么好饮的。”
沈刀月的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那剑很沉,也很冷。看上一眼,都要被割伤。
那杯酒已然灌进肚中,他横刀阔斧在裴轻侠对面坐下,“杀谁?”
裴轻侠与沈刀月对视一眼,分明在那之前压根无商谈之举,却仿若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一起看向那看戏的酒肆中人。
霍磊坐在他对面,被那眼神一扫,哪怕清楚这些都是过往的事情,都心悸不已。尤其是沈刀月的那双眼珠子冷感无机质,淡漠得仿佛入眼一切皆为死物,让人通体发寒,仿佛骨髓都结冰了一般。
裴贰在他背后猛地扶了一把,“静心细看。”短短四个字,好像在他耳边重重敲了一下,让霍磊守住灵台清明,不再被外力所惑。
是了,这是千年前的事情。
是过去,是过往。
蝎女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甜腻,又俏,“两位后生原是冲着我们来的?稀奇稀奇,我说这么细皮嫩肉的好儿郎,怎么会巴巴跑到咱这杀人岭来呢?”
大汉猛地一拍桌子,露出个熊头,狰狞地说道:“人族的肮脏蠢物,若非蝎女垂帘,你们两个还能活到现在?”桌子须臾间溃散成粉末,让蝎女失去了倚靠的凭仗,可她的腰身却是不摇不晃,仍旧是那个搭着的姿势,将自家的脖子活生生转了过来。
“好郎君,嘻——”
蝎女撕掉人皮,自腰腹伸出数只诡异的手臂,整个人倒行着趴在酒肆的天花板,自手尖处长出了无数尖锐的利爪,闪着毒刺的尾巴了起来。
溢散的妖力肆无忌惮,将酒肆所有的桌椅都碾碎成粉末。
大妖现世,天有显,风雪愈寒。
裴轻侠总算正眼瞧她,他确实是好皮相,一身粗布衣服也阻挡不了的通身气派,只瞧他微笑,便是满室生辉,让人都觉得亮堂起来,“大妖蝎女,妖族四大王之一……”他慢悠悠地说着话,指尖夹着一张小小的纸片。
“你们在这里等了两日,难道是在等北荒的消息吗?”
蓄势待发的紧张在那瞬间绷到极致,原本酒肆内的好几桌客人都停下任何的动作,不管是任何姿势都诡异地将脑袋拧了个半圈,死死盯着裴轻侠。
这诡谲的气氛逐渐弥漫,让整个酒肆仿若一瞬间诡影重重,多出了无数视线。
裴轻侠一笑,指尖的纸片飘到半空,燃烧成灰。
在火焰的灰烬中,显露出一副无声的画面。
一人,一剑,入幽暗地底,屠杀万魔的哑剧。那哑剧剧好,更妙,连血,都仿佛与酒肆外头的风雪一样冷了下来。
“奇怪吗?”说话的这人,却是一直冷冰冰的沈刀月,“妖魔二族能联手,我们区区人族,又为何不能提前一一击破?”
“沈刀月。”酒肆内一直无话的某一桌,有蛇尾人头的妖族立了起来,竖瞳闪烁着古怪的光芒,而后移到那个初粗布衣服的青年身上,“裴轻侠。”
人族孱弱,被妖魔二族欺压,却不是一年两年,十年五十年的事情了。人族从诞生伊始,就需要比妖魔花费更长的时间成长。
这与妖魔截然不同。
然天地自有变化更替,适合妖魔生存的环境也在逐步变化,与之相比,便是灵气的充沛。灵气愈发充沛,适合人族修行生长的空间就愈多。妖魔二族,正是看到了这样的趋势,才开始将这最开始踩在脚底的种族放在眼里,也开始……试图除根。
天地,就这么大。
人族几乎无力与妖魔抗衡,但在屠戮中总会冒出几个天妒的苗子。
沈刀月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