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外面甩的有乱糟糟的衣服,一个老头还蹲在地上往自己怀里扒拉,他问旁边站着的婆子:“大娘,这是咋回事?陈老头不要过继的孙子了?”

“嘿,过继的孙子换人了呗。”

“嗯?养了三四年了吧?这还能换个孙子?咋了?这小子得罪陈老头了?”屠大牛看她怀里抱着的小子跟自己闺女差不多大,眼巴巴地盯着手里的油纸包,扫了他两眼,拿了块儿枣泥糕给他,啧,一巴掌就夺过去了,还是自家闺女懂礼。

“真是个馋嘴的,刚吃完一串糖葫芦”,看孙子已经咬了一半了,孙婆子有些丢脸的笑笑,也就详细的说了说陈家的事:“陈婆子死了,她娘家大哥带着儿子来把陈老头给打了一顿,听说是断了亲也断了生意上的来往,陈老头前段时间去县里求进货的路子,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年纪大了骨头脆,腿给摔断了,这不,他侄子们上门看他说过继的孙子照顾不好他,就给赶出来了,换自己的儿子进陈家伺候,陈老头一下子多了七个孙子。”

说到最后孙婆子也笑了,这睁眼瞎也知道陈老头的侄子们打的啥主意,巴不得他早早进了土好平分家产,她摸摸怀里孙子的头,感叹道:“还是自己的儿孙好,自己肚皮出来的老了好歹还有碗饭吃。”

看陈老头过继的那个孙子出来扶地上的老头,明显这是亲爷孙了,这老头不亏,孙子过了几年的好日子也没嫌他又穷又邋遢,他再次拿出一个枣泥糕递给小孩,应了这婆子的感叹:“大娘你说得对。”

他赶着牛车去集市上砍排骨,终于在房子侧面的树荫底下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这么热的天他看到那黏糊糊的糖稀就觉得难受,但家里那母女俩喜欢吃,从怀里掏出问糕点铺多要的那张油纸,走过去说:“我买两根、算了,四根糖葫芦。”

“好累,八文钱,包油纸里面?”

“对,你…给我包好。”

屠大牛眯着眼仔细打量卖糖葫芦的男人,才碰面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男人像是许妍那边的亲戚,但这会盯着他瞅又有些不确定了,他也想不起来许妍侄子都长啥样了。

接过包好的糖葫芦,两人对上视线,屠大牛看这人也不认识自己只当自己看错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发现他也盯着自己打量,错愕地笑了一声,又走回去说:“我应该认识你,你姓许?”

“对,我应该也见过你,你认识许妍吗?”

“许妍是我孩子他娘。”

“小姑父!”许宏义尬笑两声,赶忙认亲:“我是许宏义,我爹是我小姑的大哥,嘿嘿,没怎么见面我见着了也不敢认,小姑父别介意。”

小自己三四岁的男人亲热的叫自己小姑父,屠大牛不适应地挠挠胳膊,道:“不介意,我也差点没认出你,你这是怎么来卖糖葫芦了?”

说起这个,许宏义脸上的笑僵了下来,丧气的说:“下雨麦子没来得及收拢完,出芽了,吃不成又卖不出去,只好又买糯米回来做了麦芽糖,串了糖葫芦出来卖,能少亏一点是一点。”

屠大牛看他手里举的已经被热化的糖葫芦,熬的糖稀也红的红黑的黑,要不是家里那娘俩嚷了好几天要吃,这玩意白送自己都不要。

“你们村里已经割麦子了?没有会看天气的?前段时间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麦子没晒干得捂霉。”

“嗯,没有。”说起这个许宏义脑袋发疼,麦子霉了一半,交粮税还得交好麦子,家里还多添了几口嘴张嘴要吃的,大妹的嫁妆还是用男方的聘礼买的,自己的大儿子也五六岁了,在家帮忙哄弟弟妹妹,大字不识一个,到时候又跟自己一样埋头在地里刨食,二叔家的老大娶了酒馆掌柜的闺女,人家越来越好,自家还填不饱肚子。

想想头发花白的老娘和日渐沉默的老爹,许宏义越发想捶死小时候念书打瞌睡的自己。

“中午到小姑父家吃饭吧,我买了排骨,你小姑也怀里老二,看到你去了肯定高兴,下午我送你回去。”这麦子被水泡了,屠大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村要不是有个会看天的五大爷,也是麦子要发霉,每年都是端午前割麦子,今年因为那仗雨都耽搁的快一个月了,也就这两天麦地的土刚给晒硬实,村里人正在碾稻场。

“不,我不去。”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他讪笑一下,说:“我中午要是不回去我家里还得害怕我遇上事了,还要来镇上找我,小姑父你不用客气,你快回去吧,这会儿天热了,我也要往回赶,家里中午做的有我的饭。”

“那行,你回去给大哥大嫂说一声,下次要是中午不回家那就是去你小姑家吃饭了,糖葫芦都卖给我吧,我拿回去跟村里的小孩换猪草,大热天我也懒得出门割草喂猪。”屠大牛掏出荷包里买排骨剩下的铜板,也没数都给塞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