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脸极自然的打招呼,“哥,我写好了,麻烦你再给带到镇上交给捎信的,谢谢你啊,改天去照顾你生意。”
和往日一样,态度殷勤,带着小抠门的算计,这让屠大牛有些迷糊,短短一刻钟,这就变了个人?
还是自己被日头晒晕了导致眼花?
之前那不就是少女怀春的样子?相似的面孔见得多了是错不了的。
但坐在木板车上平视那双灵动的眼睛,没有躲避,甚至还带点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接信。
他笑了笑,接过那还带有水痕的废纸信封,对着太阳照了照,似是而非的说了句:“小丫头片子心眼还不少。”
之后许妍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再接到老爹催回的信,她住在姐姐家全心全意的照顾三个孩子,陪吃陪喝陪写字,早上和傍晚太阳不烈的时候再扶着老伯娘出去走走路、说说话,可能是姐夫一家人好,也可能是自己做的到位,做客大半年没有遭人嫌弃和排挤,也没听到有人说酸话,姐姐不必说,姐夫待她也很好,把小自己一轮的小姨子当自己的孩子在养。
这段时间不时的会看到屠家父子赶着牛车慢吞吞的在乡间游走,那只大着肚子的黑牛已经下了崽,是只非常活泼的小公牛犊,路上遇到了,许妍会跟着三个小外甥/女一起把早就寻觅好的嫩草给割下来放牛车上,眼不瞅人的叮嘱:“屠大叔,你要记得在草蔫之前喂小牛,它小牙还嫩。”
跟嗓门粗大的屠大叔的相处是件十分惬意的事,他待人热情,说话不阴阳怪气,哈哈大笑时特能感染人,还稀罕小孩,曾抱着红果骑牛背上,也曾掐起个儿小的小原坐他肩膀上,现在他们兄妹三个只要见到屠大叔远远的就跑过来打招呼。
按他们爹说的:“比见亲堂爷都热情。”
许妍过完十五岁生日,就琢磨着该回家了,平时还好,现在中秋节快到了,这是个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不适合家中有客。而且她也担心时间久了,家里的老头子牛心左性起来不让她进门,他真做的出来这种事。
先把话跟大姐说明白了,第二天再提出要回家时姐夫和他娘也就没劝留,就小安兄妹三个在她走的时候还哭了一场,抱着小姨的腿死活不让走,发现留不住后也要收拾包袱去小姨家。
许妧拉了这个跑了那个,小妹还没走她就被折腾的满头大汗,气的直说要把这养不熟的兔崽子送给他们小姨当儿子。
院子里闹哄哄的,门外什么时候停了辆牛车他们都不知道,还是外面的人看够了戏才开口说话,屠老汉站在牛车上往院内看:“妍丫头坐我们车走,小安爹留家里把俩小子给按下来,不用你送了”,说完还乐呵呵的笑,“哎呀,看不出来这孩子们这么泼皮啊,跟小姨感情好,是重情的好娃娃”。
语气略含羡慕,从他紧捏他儿子膀子的手就看的出来。
许妍听了,把院内驴车上的包袱给提出来放牛车上,红着眼跟牛车上的两人打个招呼就瞅着院内发呆。陈奇抱着乱扑通的大儿子也出来说了两句话,十分诚恳的道谢,再嘱咐屠老汉:“叔,麻烦你到镇上把我小妹交给认识的人带回去,带的有给我岳父送的礼,她一个小姑娘提这么些东西走不回去。”
“大侄子你放心,我们这都是老熟人了,到时候找不到车就让我儿子送妍丫头回去”,他拍拍他儿子的肩膀,看他点头了,又对陈奇说:“好了,我们也走了,你赶紧抱娃进去,小安的肚子都露出来了。”
“驾”了一声,埋头啃草的大黑牛迈起了脚蹄子,旁边穿了鼻栓的半大牛犊也跟在它娘旁边,错了半个身子悠闲地小迈步。
出了村子,走了一段路,拐上大路回头就看不到那个充满温情的村子了,许妍才缓了过来,被屠大叔奚落他儿子或是编排树杈子上野鸟的话逗的咯咯直乐。
当他再次说他儿子“成天板着憨脸,猪肉卖亏本都没讨好一个丈母娘,被你卖的猪都没脸再投胎”时,许妍绷不住哈哈大笑,也不再顾忌走着赶车的男人。
一直没咋搭理老头的屠大牛猛回头,死盯着挎着包袱的丫头,许妍在他意味不明的视线下慢慢闭上了嘴,最后的一个音没收住,不带笑意的“哈”字消失在野鸟的叽喳声里。
屠大牛哼了一声转头继续走路,许妍捂着嘴后知后觉的想“我张大嘴笑是啥样的?他看得到嗓子眼吗?啊…丑到家了”。屠老汉一脸坏笑的左看看右看看,在心里愉快的哼着小调,手指还不时的敲打木板车。
到了镇上,屠老汉自觉下车,把车上的工具给收捡下来,乐呵的指使闷不吭声的憨儿子,“我突然想起大秀村有卖猪的,你去问问价钱,顺路再把妍丫头给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