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水!谢冰!”斛律兰心下焦急,大喊两个随从的名字。
却没有一个随从回应他。
他正不知所措,眼前冷不丁亮起一些白光,他定睛看去,发现不远处的黑暗里站着几个人的身影。
那缕白光宛若从上方落下的月光,几乎集中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正是倪文慧。
斛律兰尽量稳住心神,抬脚朝倪文慧走去。
可他刚迈出脚步,耳边扑腾翅膀的声响猛然加剧,紧随而来的是倪文慧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景桃撕心裂肺地喊声:“文慧——”
他看见一只巨大的八目鸡扇动着足有半人长的翅膀,用它那尖得足以啄开一切坚硬物体的喙啄向倪文慧。
倪文慧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身体紧绷,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地从她眼角溢出来。
斛律兰惊恐地瞪大眼睛。
有那么一瞬,他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文、文慧……”他声如蚊呐。
他很想冲过去保护倪文慧,可当他注意到八目鸡那大到几乎遮天蔽日的身形时,双腿好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无法再向前挪动一步。
他眼睁睁看着八目鸡的尖喙离倪文慧越来越近。
直到刺啦一声响起。
八目鸡被一双不知从哪儿来的手一分为二,仿佛一块粗制滥造的布料,被轻而易举地撕开。
有明明灭灭的火光驱散了大片浓稠的黑暗。
八目鸡的血液和内脏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斛律兰惊得像木头般愣愣地杵在原地,火光让他的视线豁然开朗。
他无比清楚地看见倪文慧同他一样杵在原地,嘴巴微张,又惊又喜又挟着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手的主人——也是徒手撕开八目鸡的人。
斛律兰顺着倪文慧的目光看去。
奇怪的是,明明那个人侧身对着他,可当他看过去时,他眼前的画面硬是以那个人为圆心地转了小半圈。
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是——
斛律偃。
斛律兰心头大震,似乎有一块沉重的石头被人用尽全身力气地砸到他身上,砸得他鲜血飞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发软的腿支撑的身体的重量踉踉跄跄地后退。
最后,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为何是斛律偃?
他想了那么多人,罗列了那么多名字,可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斛律偃,会是一个从出生起就被他踩在脚下、他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人。
那个叫花子究竟有哪里好?
竟然迷了倪文慧的心窍,让倪文慧跟被鬼附身一样迫不及待地取消和他的婚事。
“斛律偃……”斛律兰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哪里比不上你?我哪里没你好?”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他用力握住手里的寻踪盘,力道渐大,寻踪盘时不时发出不负重力的喀嚓声响。
斛律偃……
那个叫花子敢抢他的未婚妻,敢这般羞辱他……
他一定要让斛律偃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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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在天边炸开。
芈陆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抓着木棍的手忍不住地抖了下。
木棍一头串着的鸡腿不小心碰到火堆,沾上些许灰黑的碎末。
芈陆赶紧抬高手,探着脑袋往鸡腿上吹了吹,把碎末吹走后,才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井兰。
井兰手里也抓着两根串了鸡腿的木棍,察觉到芈陆的目光后,她仰头发出感慨:“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八次声响了,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芈陆说,“我没想跟你说这个。”
井兰疑惑地啊了一声:“那宗主想跟我说什么?”
芈陆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木棍一头的鸡腿,馋得吸了口唾沫道:“这鸡腿何时烤好啊?我都等不及了。”
井兰:“……”
好吧,是她误会了。
她以为宗主比她更关心外头的动静才对,结果宗主只关心手里的鸡腿熟没熟。
“宗主,再烤一会儿吧。”井兰无奈道,“鸡腿要小火慢烤才好吃,你多转几面,让鸡腿表面受热均匀,不然指不定外面熟了里面却没熟呢。”
芈陆两眼发热地盯着鸡腿,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好吧。”
说罢,利索地转了转手里的鸡腿。
这时,黎淮从驻扎地连蹦带跳地小跑过来,他看了眼火堆上烤得金黄冒油的鸡腿,吸了吸口水,抬头问芈陆:“宗主,这个月已经有八次了,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去看看?”
芈陆安静了一会儿,才迟缓地把目光从鸡腿上移到黎淮脸上,他眨了眨眼:“看什么?”
黎淮挠了挠头,不确定地回答:“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芈陆摇了摇头:“没必要。”
黎淮愣道:“啊?”
“药宗堂没了,几个喊得出名字的宗主都死了,你觉得外面发生的事还不算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