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一消失,苏暄的笑容首先就没了,疲累地往后靠到沙发上。
邓阿姨担忧地走到她身边:“夫人……”
“我没事。”苏暄闭上眼,问刘叔,“老刘,雪宝真的只是和同学说话吗?”
“这学校的规矩倒是挺大,不许外人进去。我在学校门口等少爷的,他出来的时候高高兴兴,我没看出来一点不高兴,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唉,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谁在他眼里都是好人,也不知道这所学校到底怎么样。”
邓阿姨劝道:“我们少爷,那是善良,善良的人有好报呢!您也放宽心,否则,还不是先生跟少爷难过吗?”
苏暄睁开眼,美目含泪:“是的,我的宝宝最爱我了,我每次难受,他都是头一个发现的,比他爸爸发现得还快,他会担心的。”
邓阿姨见她反而越发难过,不由坐到她身边,低声劝道:“您可不能露馅啊!万一被少爷知道了——”
苏暄柔软的五官瞬时就变得坚硬起来,她着急说道:“没有那个万一!我的宝宝是我的!是我们家的孩子!他是我苏暄的孩子!没有人能够把他抢走!你们谁也不许给我说漏了!”
“哎哟,您声音也小点,别被少爷听到了……”
苏暄喘了口气,掩口往后靠到沙发上,邓阿姨帮她抚着心口。
她身体不好是真的,只是根本无需到这样的地方来养身体。
她上次来到这个小镇,是十六年前,那次是真的来养身体,那一次她怀着身孕。
孕妇总有奇怪的癖好,她怀孕那一年,莫名讨厌任何嘈杂声,讨厌城市,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便决定来这里养胎,住得倒也不错,生产前的一个月,她本打算回到城市的家中待产。
偏偏是临行的前一夜,刮起大风,难得下起大雪,整个小镇停电。
她在天井里看雪时,滑了一跤,提前发动,再回到城市已是来不及,小镇上的医院也没有电,且已经满位,医生不够用,因为下雪,去最近的小城也要近一个小时,况且她已经疼得快死了。
命悬一线时,家里人急急联系了一位附近村里,据说很有经验的赤脚医生,把她送过去。
总算是生下了孩子,她却差点死去。
叶川,也就是叶雪时的爸爸,连夜带了好几位医生赶来,抢救一夜,将她救回来。到这时,他们才有心去看一眼刚刚诞生的孩子。
襁褓里,出生几个小时的孩子一直没有睁眼。
将他抱到苏暄的病床边,叶川将孩子小手放到苏暄手中,苏暄握住,孩子第一次睁眼。
清澈见底,仿佛那夜的白雪与雪光。
孩子来于下雪时,苏暄给他取名为叶雪时。
初时,也没觉得不对,尽管叶雪时是圆圆的眼睛,不似他们夫妻俩的凤眼,也尽管叶雪时自小于学习上就有些笨笨的,成绩不好,活泼好动,夫妻俩都是常春藤名校毕业,性子安静,他们也只是自责,叶川自责于不该送妻子独自去镇上养胎,苏暄自责于没有保护好孩子,不该看雪,害得孩子早产。
孩子早产,才会不聪明。
他们家什么都有,还怕养不起一个孩子吗?能够健健康康长大,他们觉得已经足够。
越长越大,叶雪时越长越可爱,越长越漂亮,也越来越不像他们夫妻俩。
叶雪时是苏暄的眼珠子,是她的命,苏暄本想得过且过,去年叶雪时训练时受重伤,急需用血,叶川给叶雪时输血,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叶川狠下心,悄悄采集叶雪时的毛发拿去验dna,叶雪时,果然不是他们俩的孩子。
苏暄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前些日子,叶川亲自来过东安镇许多趟,也找到当年的那位赤脚医生。
人倒还在,问到当时情形,她坚持声称没有动过手脚。叶川明里暗里各种威逼利诱,赤脚医生还是那句话,并称愿意去法庭上对峙。
叶川不可能真把这件事闹到法庭上,不说苏暄,就是他,也舍不得叶雪时。
他们精心养大的宝宝,那么可爱,那么乖巧,是他们的骄傲,怎能让他面对这些。
叶川再问当时一起生产的还有谁,赤脚医生说出三个人来,一个是苏暄,还有两个都是本地人,当天生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只是,她原本就是赤脚医生,不是什么正规医生,十几年前,大多是给一些生得不光彩的孩子接生,那些人不可能告知她自己的身份。
赤脚医生也给不出那两人的信息,连名字都不知道,赤脚医生只说:“我一向说的是我们本地话,不太会说普通话,那两个姑娘说的也是方言,应当就是东安人。夜里,她们生完孩子,歇了会儿就抱着孩子走了。到底是镇上的,还是乡下的,我实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