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接待小哥情急辩解:“不是这样……”没说完,被叫梁伯的老人抬手制止。

郑伯用手肘撞了撞老友,故意大声问:“老梁,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换了新团长?”

乜了大气不敢出的两个接待小哥一眼,梁伯向前一步,朝温久伸出手:“你好,我是这里的团长,大家叫我梁伯,你想来面试演员对吗?”

前些天的戏曲节目试镜,梁伯本是特约评委之一,可惜有演出没去成,听回来的老友说,有一位青年演员,惊艳四座,可惜据说“人品”有问题,大家对要不要通过,各持己见。

而老友郑伯却说,温久性格乖顺可爱,与人和善,唱腔大气台风端庄,可惜明珠蒙尘,这么好的苗子没有更大的舞台,是戏迷的损失。

温久本已不抱希望,见梁伯脸色平和,不似其他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先入为主,于是彬彬有礼问:“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梁伯颔首笑道:“现在就可以,请过来。”他要亲自会会这个年轻人。

跟在梁伯和郑伯身后,温久走进后台,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铺满软垫的大房子,墙壁看上去有些年月,胜在每面墙都有几扇干净透明的大玻璃窗,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房里每一个角落,亮堂宽敞。

练功房里有不少演员在热身,见梁伯进来,纷纷停下打招呼,好奇打量温久这个生面孔。

到一处空旷停下,梁伯看了一眼旁边人递来剧本,摇了摇头,亲自走到墙边一个书架,抽出几本曲谱。

跟在后面的两个接待小哥狂喜:这下温久肯定要出丑,师傅就不会责怪他们。

将剧名和曲牌名翻转,一排铺开在桌上,他招呼温久过来:“你选一折演。”

随便抽出一折,温久看了两眼,走到人群中心,抬头挺胸,亮出架子。

梁伯皱了皱眉,这个后生未免太狂妄,为试探温久反应,他特地给的古谱,没几个后辈熟悉;那人竟然没花时间细看,急匆匆开唱,还是太浮躁了。他看向一旁期待不已的老友,暗地摇头,老郑怎会被这种人蒙蔽,看走眼?

清了清嗓子,温久连伴唱也没要,开口:“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这首词表达的是爱侣天各一方、命运飘零的苍凉萧瑟。

他秀眉微蹙,神情凄婉,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不自觉轻跟着他打起节拍,在他的哀恸嗓音中,仿佛看到一对痴男怨女、长夜思慕彼此的情景。

一曲终,满屋默然,似乎仍没从词中描述的悲怆中回过神。

垂下手,温久闭上眼,深呼三口气,平伏情绪;缓缓睁开眼,他翩然向四周行了个拱手礼,脆声道:“谢谢,不知道我通过了吗?”

宛若梦醒,梁伯和郑伯率先鼓起掌,这个曲谱,由梁伯亲自转译过,每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温久居然半点没唱错?!

反应过来,梁伯见温久站着看自己,没有半点不耐烦,连忙嘱咐身边的工作人员:“麻烦给他倒杯水润润嗓子,休息十分钟。”

让人把温久请去会议室,梁伯叫来两个接待小哥:“你们明天起不用来了。”

这时,两人才悔不当初,拼命哀求:“梁伯给个机会!我们不是故意的,是他之前做的事……”

“不用再说,”梁伯摆了摆手,想到要不是老友提醒,他就要错过温久这块宝玉,“我这里请不起你们这种人。”

听到工作人员说,温久还应聘了公尺谱兼职,梁伯连忙让人拿来,和郑伯一起看。

“你看,是不是?”郑伯没想到接待两人会这么刁难,给的是一份残谱,倒意外被温久上了一课,“阿梁,你该好好管管手下人。”

温久不仅把工尺谱残缺的部分补上,还在新谱上加上了为什么这么补的解释,梁伯心底叹了一口气,反观自己刚才对那人的揣测,多小家子气。

“你说得对,”梁伯摘下老花眼镜,“是我看走眼。”

在会议室里休息时,温久隐隐听见外面有争吵声,是两个接待小哥在求剧团里的老师傅,还有保安赶他们走的声音。

“温先生?”

会议室门被敲响,温久起身开门,是梁伯。

示意他坐下,梁伯态度比初见时和蔼不少,郑重道:“我没管教好团内的弟子,向你道歉。”

“前辈不要这么说,”温久连忙站起,“他们也是受人蒙蔽。”

知道他在客套,梁伯想的却是,他开头同样是听了同行说温久“人品不好”,没见过本人,先有了看法,心底又多了几分愧疚,缓声问:“你功底和架势这么好,之前怎么没见多演出?师承哪个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