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乾坤袋里没有多余的白藕,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芈陆把乾坤袋里的灵石和宝物都拿出来,绕着斛律偃摆放成了一个圈。
等斛律偃醒来,伸手就能摸到其中一样。
他心情复杂地向斛律偃告完别,起身便走。
然而他没看见的是,他转过身后,树下斛律偃的眼皮猛地掀开,露出空洞的眼眶,里面似乎泛着诡谲而幽暗的绿光,一瞬不瞬地冲着芈陆的背影。
芈陆刚刚迈出两步,那阵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
他猛地捂住胸口,痛得弯了腰。
他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像极了一条搁置在鱼板上快要死去的鱼,张着嘴用力喘气。
下一刻,身后传来动静声。
芈陆艰难地回头,随即震惊地看见斛律偃试图靠着畸形的四肢站起来,可几次都是徒劳,还没站稳又重重摔了回去。
最后,斛律偃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
可没过一会儿,他竟然伸出双臂,吃力而缓慢地拖着身体往前爬,他硬是爬到了芈陆的脚下。
摆放在地上的灵石和宝物被他的身体撞开。
斛律偃的手摸索到芈陆的脚,他一把握住芈陆的脚踝,几乎要把芈陆的脚踝握碎。
难以想象这惊人的力道是如何从一只畸形的手里传出来的。
芈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得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由小渐大。
眨眼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但再痛也没有胸口处那种心脏被细线紧紧勒住的感觉痛。
他痛得快要窒息,差点眼皮一翻地厥过去。
脚下的斛律偃一动不动,露出来的脖颈被雨水淋得惨白。
若非他手上还在使力,看上去真就和死人无异。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撒手,恨不得将自己和芈陆融为一体。
芈陆眼前阵阵发黑,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痛到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上斛律偃被淋湿的头发。
仅是瞬间。
钻心的痛消失不见了。
芈陆的手心贴上斛律偃的脑袋,雨水淌过的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知道了——
原来他修炼能力的提高是源于斛律偃的心脏。
原来他胸口处三番两次的刺痛是源于斛律偃的心脏。
自他喝下那碗药起,他就和所有将来会被斛律偃杀掉的人一样,性命完全地掌控在了斛律偃手里。
想逃?
没门。
他逃不了。
别说逃到天涯海角,哪怕只是逃出这方圆一里,也是痴人说梦。
他有种感觉,要是他敢再朝前走上一步,那阵痛会真正要了他的命。
雨势越来越大,吞没了周遭的一切。
芈陆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雨水砸在身上的痛,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挥手将地上的灵石和宝物全部收入乾坤袋中。
随后,放在斛律偃脑袋上的手往下滑去,揽过斛律偃的肩膀。
另一只手顺势斛律偃膝下穿过。
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斛律偃。
他垂眸看着斛律偃双眼紧闭,整张脸比死人还要白,停顿一瞬,目光移到斛律偃的手上。
那只白藕做成的手被斛律偃很好地操控着,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
芈陆闭了闭眼,运转灵力在他们头顶形成一片小的保护伞。
他认命了。
这是他欠下的债,该由他亲自偿还。
芈陆抱着斛律偃在雨中穿行,约莫一刻钟后,他们出了树林。
雨幕中的能见度极低,许是芈陆即将突破炼气巅峰的缘故,他居然能看见不远处的几家农舍。
这里应该是京城的郊外,除了身后的树林以及前方的几家农舍外,只有不成形的几块农田镶嵌在大片的荒芜之地中。
芈陆不敢随意惊扰那几家农舍,只好绕过农舍继续往前走。
好在没走多久,他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房屋。
显然这处房屋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外头杂草丛生,长到了半人的高度,掩映着残破的屋门。
走进去后,里面灰尘漫天,墙壁和屋顶皆有损坏,漏了几个大洞,冷风夹着雨水呼呼往里灌。
芈陆在一面墙壁下找到一处勉强遮风挡雨的位置。
他把斛律偃放到地上,先在他们周围布上一层结界,后使用灵力烘干他和斛律偃身上的雨水。
虽然芈陆身体里灵力充沛,但是他仅用三天便从炼气初期达到炼气巅峰,对灵力的掌控还不够到位,烘干衣服的过程着实费了一些功夫。
在这过程中,斛律偃没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地待着——不过他的手也没有闲着,再次握住了芈陆的脚踝。
黑暗中,芈陆感觉到了斛律偃的五指紧紧扣上他脚踝的力度。
握得他阵阵生疼。
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件过冬的衣服垫在地上,把斛律偃抱上去后,他也坐到一旁休息。
结界隔绝了一半的风声和雨声,但还是能听见风雨吹打在屋檐上发出的剧烈响动。
宛若魔鬼在张牙舞爪地咆哮。
芈陆喘了口气,才扭头看向躺在身旁的斛律偃。
他隐约看见斛律偃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但斛律偃握着他脚踝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稍微挪动一下脚,斛律偃便会猛地掀开那层薄薄的眼皮,并毫不留情地给他的心脏来上一击。
那滋味真的太痛了。
痛得他想当场死去算了。
芈陆不想再经历那种痛,便不敢乱动,只能如雕塑似的纹丝不动地坐着。
他想到他跟随了斛律偃数百年,居然等到重生后才知道斛律偃能吸食他人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