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亮的早,卯时天光已明。
庄户人家大都勤劳,这会儿许多人家都已经下地干起了农活。
屋外人声鼎沸,说话声、走路声、还有牛马这些畜生的嘶鸣声,混在一处,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景年被扰了清梦,翻滚几圈,一头钻进被他踹到一旁的薄被中,头闷在被子里,身子拱在外头继续酣睡。
陆蓉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般高难度睡姿。
她忍俊不禁,笑着走过去,掀开了景年头上的被子,果不其然,小圆脸儿都憋红了,亏得他还能继续睡。
“年哥儿,醒醒。”陆蓉轻轻拍了拍景年的手臂。
景年蛄蛹了一下,算是回应了。
陆蓉好笑不已,又拍了拍,声音也加大了几分:“年哥儿,起床了,再不起床,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家中。”
景年哼唧了一声,睡得混混沌沌的大脑缓慢接收到这些信息,睡得正酣的崽崽瞬间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来:“不要,年哥儿一起!”
陆蓉给他取来外褂,景年一看见这件衣裳,揪着袖子喊热,不要穿。
夏日天热,景年贪凉,每日穿着合领无袖的短褂到处跑,这褂子日常在家中穿着无碍,外出穿就有些不庄重了。
若是普通农家倒也无所谓,不过阿兄如今可是状元郎,他们这些状元家眷,自然要讲究一些,不给阿兄丢面子。
“你钻在被子里睡觉,怎么不嫌热。”陆蓉将崽崽抓在手里,三两下脱了肚兜,给他套好褂子,将一条新做的青布衫裤给他,让他自己换上。
景年拿着裤子,嘴巴撅得老高:“阿姐,我要换裤裤啦,你要出去。”
陆蓉好笑道:“你小时候,还是我给你洗澡,什么没见过,现在晓得害羞了?”
景年刚刚降了热度的脸颊一下子又烧了起来:“阿姐!”
“好了好了,不说了。”陆蓉起身往外走:“你快着些,咱们今日事多顾不上你,可别到要走了,你还没收拾好。”
“才不会,我长大了,能自己收拾。”景年咕咕哝哝,待房门合上,换下睡觉穿的短裤,把新裤子套上。
鞋子也是新做的,陆杨氏亲手做的软底布鞋,鞋面上绣了两条游动的小鱼。
可惜长大了的崽崽还是不会梳头发,他穿好衣裳鞋子,出门找阿姐帮他梳头。
一出去,正往外搬东西少年立刻凑出一副笑脸儿:“小少爷起了,方才太太还说叫您吃早饭呢,小的抱您过去?”
景年扒着门框,听见这些话有些愣,片刻后才慌忙摆手:“不要。”
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是他阿兄的书童捧砚。
当初陆景堂去京城赶考,陆文德带了他三子陆景昌过来,说是陪陆景堂去京城赶考,路上也有个照应。
景年没怎么见过那位景昌堂兄,他是陆景堂走的那日,跟他一起去的县城。
后来陆景堂从京城回来,还带了一个书童,也就是捧砚,据说是京城里那位堂伯送的。
林鸿方瞧不上陆文德这个五品官,那也是五品京官,家中作派同他们庄户人家大不相同。
捧砚初来,一个老爷、太太,叫得陆文元和陆杨氏腿脚直发软。
尤其是陆文元,他怎么能是老爷呢?他又不是读书人,也没当官。
景年也不怎么习惯被称呼为少爷,起初忠伯也叫他小少爷,不过后来见他不习惯,就叫他年哥儿。
景年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见着他阿娘阿姐,只能叫住搬东西的捧砚:“捧砚,我阿娘阿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