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元话一落下,屋里便是一静。
陆蓉心里的那点儿愧疚,一下子没了大半。
她略带怨气地开口:“阿爹,这可是年哥儿的鸡,他拿命换的!”
若不是幼弟差点儿落水丧命,二婶娘怎么可能舍得给一整只鸡。
景年也噘着嘴:“年哥儿的鸡肉肉,是年哥哒!”
说着说着又伤心起来:“没有了,年哥儿的肉肉没有了……”
陆文元以为景年说的没有了,是鸡肉被吃光了。
他微微皱眉:“蓉娘,大郎是你亲堂兄,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若是好了,你也能好,为何要如此排斥?”
陆蓉被训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眼泪差点儿憋出来。
教训完女儿,陆文元又看向幼子:“年哥儿,你是小郎,最不可小气刻薄,要懂得分享,往后……”
“阿爹!”
陆文元话未说完,便被陆景堂打断。
景年年纪还小,听不太懂陆文元说得一些词,只知道阿爹在教训他,委屈地瘪着嘴,大眼睛里含着一包泪。
肉肉没了,还挨骂,可太委屈了!
他崽崽年纪小不懂得还嘴,陆景堂可听不得这些话,也见不得他小五郎受委屈。
“阿爹,二婶娘给年哥儿补身子的那只鸡,我跟年哥、蓉娘还有阿娘,一起吃了一个鸡腿,一个鸡翅。”
他黑而深的眼眸,静静直视着陆文元:“阿娘原本想给年哥儿吃一整个鸡腿和鸡翅,给我和蓉娘分一个鸡腿一根鸡翅,她给阿爷阿奶盛了一碗好肉,阿奶还要端走我和蓉娘那份,因蓉娘咬了一口鸡腿,她便将年哥儿的鸡腿和鸡翅给了大郎。”
将整个过程讲述一遍,陆景堂直直盯着陆文元,不错过他任何表情。
“年哥不愿吃独食,将鸡腿和鸡翅分跟我们吃。”
他当着弟弟妹妹的面,问他阿爹:“阿爹,我跟蓉娘,不配吃鸡肉吗?”
陆文元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愧疚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慌忙解释:“阿爹不是这个意思……”
“那阿爹是何意?!”
陆蓉红着眼睛,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有些破音:“阿爹,我们不是您的孩子吗?为何你永远惦记着的是大郎!”
陆文元被孩子说得哑口无言,若他是个脾气大的,一句“不孝”就能替自己解围,将三个孩子轮流打一顿也不为过。
可他气人归气人,在孩子们面前,脾气却十分好,有一口吃的,若是陆文达和陆景贤不要,陆家二老也不要,他自己是不会吃的,一定留给妻儿。
简单点儿说,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妻子孩子,只不过前面还有太多人。
他将自己排在了最后。
半晌,陆文元呐呐:“都是一家人……”
“不不……”景年突然开口,抱着陆景堂的脖颈,奶声奶气:“要阿娘,要阿兄,要阿姐,不要大大!”
陆景堂收紧手臂,看,连三岁的娃娃,都晓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分得清什么样的才是一家人。
“那是大堂哥!”
陆文元知道两个大一些的儿女都对大侄子心存怨气,他笨嘴拙舌,不晓得如何劝他们,便打算从景年身上入手。
年哥儿还小,现在教他道理,长大后才不会似他哥姐。
“大郎读书好,往后会有出息,年哥儿好好同大堂哥相处,日后……日后也能有好处……”
其实陆文元不是真傻,他现在就是被他爹娘洗脑了,觉得都付出这么多了,怎么也得供出来两个有出息的读书人,把那份投入挣回来。
沉没成本太大,这些年委屈着老婆孩子自己一家人,眼睁睁看着几个孩子同他离心,越来越不亲近他,陆文元心里不是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