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闷着声不说话,摇了摇头。
他父亲是个哑巴,那个报警电话,是他爸爸找别人打的。
他已经说过他爸爸很多次了,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现在报应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到底是谁活该?
张野见他半天放不出一个屁,跟个闷葫芦似的,心里的气就藏不住,一把掀着他的后衣领,不顾王南的抵抗和挣扎,带着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
赵轻轻的话还在贺慈耳边焦灼地响起。
贺慈回头,一眼看见人群里闷闷不乐的言喻,他薄唇紧抿着,打断了赵轻轻。
“你说,王南去了哪?”
赵轻轻‘啊’一声,合着她说找个新的接应人的话这大爷一句没听见。她顺着贺慈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坐在树荫下踢着小石子儿发闷儿的言喻。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到过言喻这幅样子了,像只没有得到奖赏的小狐狸,垂头丧气,蔫儿了都。
“去了教室啊。”赵轻轻说。
贺慈攥紧手,默了片刻,松开。
“给我带声对不起,向言喻,谢谢。”
赵轻轻‘诶’一声,她还没弄清楚贺慈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冷着脸离开了。
教学楼区域的台阶下,那些散落的糖果已经被保洁阿姨收拾过了。
贺慈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阿姨拖着垃圾袋离开的身影,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喃,“现在这小孩儿啊,真是有钱了,这么好的糖到处丢...”
透明的垃圾袋里,被众多垃圾堆掩在上层的小熊糖果格外清晰。
粉红色的水蜜桃味道,贺慈记得格外清晰。
贺慈舌尖抵着上颚,面无表情地摘了棒球帽,卷了卷,路过三班的教室时,顺手从窗口丢进去,然后径自朝着二楼楼梯间的厕所走了过去。
他不是什么好学生,即使换了个城市,那些破事也一直缠绕着他,所有想在名藤一鸣惊人收服众人的坏学生,提起‘挑衅’两个字,最先想到的就是贺慈。
厕所的门被从里面反锁着,隔着一扇门,里面传来男生卑劣的辱骂声以及王南弱弱的抽噎声。
贺慈眸色暗了一圈,脚下的动作利落了些。
‘砰’的一声,经久没人擦过的门上,因为猛烈震动,呛人的灰尘从门缝里落了下来。
“谁!”张野在里面反问,“哪个没长眼的,没看见里面办事呢吗!”
贺慈抬手,从地上捡起来被他踹歪的门栓,放在厕所外面的露台上,他不知道,这是他踹坏的第几个了,但总归不会是最后一个。
贺慈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沾上灰尘的手,又从兜里拿出抽纸擦了擦,然后神色淡淡地抬头,他眼神敛着,看向正在揪着王南头发的张野。
“我。”他说。
语气淡的听不出喜怒。
王南听见贺慈声音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从来不和他说话的贺慈,竟然来了。
“好啊,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杀人犯的儿子!今天你在操场让我丢脸,你也是来送死的吗?”
贺慈抿直嘴角,没什么表情,神色漠然地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王南。
“过来。”
王南靠在水箱旁边,明显是被吓到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呼吸急促地看着他。
“王南,”贺慈微微蹙眉,喊他名字,“过来。”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王南一愣,这才感觉到了些真实,尽管逆光处的那个人他看的还是不太清晰。
可那声音明明白白就是贺慈,真的是贺慈来了。
王南松了口气,沿着墙一步一步地朝着贺慈走了过去。
张野见贺慈没搭理他,冷哼一声,自己倒先狗急跳了墙,抬腿朝着路过的王南,狠狠踹了过去。
“小王八你敢!”
身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里面同时也响起了一声惨痛的呼叫。
张野被贺慈踹到了隔间的门上,此刻正被贺慈反剪着手,摁在隔间门上面。透过张野那格外扭曲的表情,应该能猜到贺慈下手,一点儿也不轻。
言喻见状,赶忙扶起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小小一只的王南,一边安慰他一边呼噜着他的脑袋。
“没事了没事了,”言喻从裤兜里拿出纸,给王南擦着被蹭脏的脸,“哪里受伤了吗,我看看?”
贺慈看了言喻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洗干净的手,顿时觉得胸口有些闷,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能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疼的贴在门上的张野嗷嗷叫。
“爷操了!”门外传来陆宣和历泽明咬牙切齿的声音,“哪个班的,是不是你爷爷我几个月没动手给你松松皮,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王南是谁的人,你他妈再给爷动一个试试!”
“宋小胖,里面没人上厕所吧?”赵轻轻把头发扎了起来,边上的薛雅和高心怡挡都挡不住,“要不是姑奶奶跟过来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名藤有你这种人!今天不掐死你,我还不姓赵了!”
“冷静!赵姐!”
或许是险中逃生,又或许是他一个隐形人头一次惊动了班里这么多的同学为他着急。
看着言喻认真给自己擦脸的样子,从来没被同学关心过的王南,再多的坚强也在此刻崩溃成一滩水,瞬间就红了眼眶,对着言喻嚎啕大哭起来。
“诶...”言喻急了,一股脑抽出兜里所有的纸,偏偏他还觉得不够,眼睛一撇,看到贺慈卫衣兜里露出的一点白,伸手就拽了出来。
贺慈听言喻的话,卫衣穿得薄,口袋又藏得深,言喻不知羞耻地在里面摸了好半晌,才出来。
贺慈紧紧抿着唇,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言喻手指有多纤细。
“别哭别哭啊宝儿,”言喻恨恨看了眼被贺慈压着的张野,就差捧着王南哭成水的一张脸凑到人跟前安慰去了,“我给你打他,行不行?”
贺慈听着他的话,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着。
“他...他说我爸是个破扫大街的...”王南哭着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言喻,惹得言喻更心疼了。
“贺慈,你摁好他!”
言喻气的不行,用没受伤的那条腿,使劲在张野腿上踹了踹。
该死!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王南也是个小可怜呢。
看清了言喻眼里的心疼,贺慈脸色沉默着,依旧是那副凶样子,甚至比以往更凶了些。他到现在也记得清楚,当初言喻,就是这么看他的。
“哭什么。”贺慈淡淡看了眼委屈巴巴的王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被张野动过,有什么好哭的。
王南被他这么冰冷的眼神,吓得缩着脖子一哽。
“别凶他啊贺慈。”言喻瘪瘪嘴,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凶巴巴的,哪个女生敢喜欢你啊?”
贺慈桎梏着张野的手一顿,没再说话。
贺慈凶狠地拽着张野去了外间,冷眼看着陆宣几个人摁着他就是一顿好打,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去了操场。
赵轻轻不明所以地舔了舔嘴角,所以她崽这是跟她的崽女婿吵架了吗?!
【月老把他俩给我用钢筋捆死!】(在线人数:192人)
【轻轻小仙女:完蛋了各位,咱们的cp好像be了!】
【我可以单身但我的cp一定是真的:你玩我,我加入这个群统共才没三分钟,刚才你还在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他俩绝对不是工业糖精!】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来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马上摇人,把他俩给我抓到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俩怎么be!马上!】
【信女愿少吃十斤肉:我靠长跑马上开始了,姐妹们快来!】
看着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张野,陆宣几个人总算是解气了。
“让你造!”
“等等,”赵轻轻发完消息,总觉得心里有个事,“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里间的王南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角落里捡起他的背包递给言喻,“就只剩这么点儿了...”
言喻看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四处看了看,没见着自己想见的人,心猛地一跳。
“我酱酱呢!”
“我那么大一个酱酱呢?!”
一群人瞬间醒悟过来,连奔带跑的终于赶在枪声响起的时候,赶到了操场。
只有宋小胖跑得慢,也懒得跟了,干脆又折身回来,气喘吁吁地蹲在张野身边,给校医打了个电话。
操场上,枪声落,一群人瞬间冲刺而出。
操场东南西北一共有四个主席台,言喻赶回自己年级的主席台抢话筒显然是来不及了。
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手里拿着大喇叭的志愿者,言喻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动心了。
“我去主席台,给贺慈加油!”陆宣正打算跑的时候,猛一把被言喻拉住了后衣领的帽子。
“等等,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陆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一个高一的小学弟,长得一副懵懂样儿,别说,还挺清纯。
不是吧...
陆宣吞了口口水,看向言喻热切的目光,顿时觉得他的好兄弟头上一片青青草原,“你也不必变得这么快我觉得,而且他怎么可能比得上原版?”
“是比不上,”言喻吧唧吧唧嘴,“但凑活凑活也可以,我觉得慈酱他应该能理解。”
理解个der啊!
陆宣:“???”你是真的海兄弟。
不行!
他必须马上通知贺慈!
想罢,根本不给言喻反应的机会,一抬脚就冲着主席台猛冲了过去。
言喻看着陆宣时速八百的那双腿,呆愣地眨了眨眼。
这就是竹马的爱情吗?
为了给贺慈加油,陆宣连自己脚上的旧伤也不顾了,跟辆二手的迈巴赫一样‘嗖’一下冲了出去。
言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戳了戳边上眼睛红肿的王南。
“看,这就是爱情,知道吗?”言喻露出羡慕的神色,“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竹马竹马的快乐大概就是这么简单!”
王南不懂,但还是懵懂地给了言喻一个面子,点了点头。
言喻感慨完,朝着小学弟走了过去,背对着戳了戳他。
“学弟啊,”言喻目光炽热地落在他身上,“是这样的...”
学弟一转身,就看着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眉眼精致的男生,还是前一段时间风靡到现在的风云人物,顿时忍不住红了耳根,“言...言学长。”
哦呦。
认识啊。
言喻抿唇,认识的话,那就方便多了,“我想跟你...”
言喻话还没说完,小学弟的脸已经红到滴血了,“学长你说。”
言喻:“...”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说不出来。
边上跑了一圈有余的贺慈,刚好路过言喻身边,只往那边瞥了一眼,就看着言喻言笑晏晏地对着小师弟笑的甜。
贺慈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从言喻身边擦了过去。
要不是言喻眼睛尖,都不敢相信自己一心一意的酱酱居然真的这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