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电话,整个身体仿佛血液倒流,控制不住心跳,却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父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意外过世,母亲独自撑起家业。他家的产业,明明是夫妻白手起家共同建起的参天巨树,合伙人却嫌她是女人,说她不顶事,处处为难。
她教过他,可以害怕,可以软弱,但在无法完全信任的人面前,一定不能露出半点破绽。那些人时刻等着抓住你软弱露怯的瞬间,把你打入深渊里——
眼前没有镜头也没有观众,他笑给自己看,笑给电话里的人听。
“舅舅,好久不见。”
“阿酒,我这些年一直很牵挂你,可是查不到你去了哪里……”
多年不见,康柏楠嗓音里带上了烟酒熏染过的沙哑。但那嗓音里小心、愧疚糅合成恰如其分的思念,电话里流淌着脉脉亲情。
路清酒绷起后背,知道这是要走感化怀柔路线了,自己的演技也不能放松。
“严叔叔带我去海外读了大学,读完我就回来拍戏赚钱了,偿还他给我的生活费。”
“你妈妈的那个助理?”康柏楠惊讶,“你怎么放心一个外人照顾你?”
总比吃里扒外的亲人要强。
路清酒声音轻飘飘的,一点情绪都没有:“他说感念妈妈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三年就读完了?”
“提前修了很多学分,总不能继续拖累人家。”
“哎……”康柏楠这一口气叹得颇为感慨,“我帮你搬去好一点的地方住。你是千娇万宠养大的,住那种又老又旧的小房子一定很委屈吧?”
三年了,一通电话、一次消息、一次见面也没有过,没有江潋川主动联系你,你都未必会想起我这个人。连江家人都不知道我的住处,你从哪里确定它“老旧”呢?
猜测成真,路清酒堵得说不出话,却也在心冷如铁之后更加清醒了。
听他沉默,康柏楠着急了:“怎么不说话?”
路清酒了解康柏楠——急功近利,经不起曲折。只要一次不顺他的意,他立刻就会张牙舞爪地把自己的焦躁暴露出来。
像看到他住进宋家,跟踪也拍不到任何东西,就迫不及待地亲自来找他。
他故意不说话,只剩呼吸声。
“你是不是还对舅舅不放心?”电话对面那烟酒熏过的破嗓又吊得高了,“阿酒,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家。可其实江潋泽本来要对你赶尽杀绝的,是我为你求了情。我还不至于连那点良心都没有。”
“……”一个踩着亲人的命投奔竞争对手的叛徒居然说自己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