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逼你。”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眼底的深绿像是初阳下的苔藓,“过去几十年,尤其是重新寻回你以后……我每天都在怨悔,后悔自己的傲慢无能,怨恨自己的有心无力。我习惯了轻蔑天道,轻蔑世人,我以为只要我想,一切都可以尽如我所愿。”
“燕逍。”谢秋石出声道,“不是你的错。”
燕赤城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厌弃地看向自己的手掌,许久,才道:“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哪怕此后……我可能……再也等不到你。”
他不知道这样的话是如何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字似乎都要从血肉骨隙中挖出来,每个字几乎都要让他的呼吸停止,但他还是坚决地将它说了出口。
谢秋石久久地看着他,直到两行清泪从眼眶中落下,桃源仙君比曾经任何一次都清楚自己为什么流泪,也觉得这次流泪比任何时候都要丢人。
“不要看我。”他羞恼地躲开燕逍灼烫的目光,“别再看我,别跟着我走,也别再等我。”
燕逍蓦地抬起头。
谢秋石却没让他说话:“但要想我。”
“我要知道,在这世上有人始终想着我——无论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无论天荒地老,他一直喜欢着我,一直在想我。”他哽咽道,“你懂我的意思么?”
冷风卷过劫海的赤浪,令噼啪的劫火燃烧更胜,谢秋石停止了抽噎,抓着燕逍的衣袍,抬着湿漉漉的眼眶,执着地盯着他的双眼。
燕赤城垂下眼睫。
一地眼泪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左眼滑落,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答道:
我答应你。
凡间,一场阴雨正在幽冥教头顶堆积,一道精光流星般坠入山谷,红衣碧眼的仙君手执玉扇,一身华丽反复的仙君袍,飒飒出现在祝百凌面前。
谢秋石面容明艳,光彩照人,面上哪里还有适才半分憔悴之色?
“你回来了!”祝百凌提起枪,幽深的双目不惊不异,她清声道,“谢秋石,还记得当年桃源村落霞亭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