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管事垂手立在他身后,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活像一座石雕。
那“啪踏”声响了一阵,忽然散开,自四面八方包围上来,足音如浪,一圈一圈地逼近。
高草乱颤,“唆唆”不止,包围圈越缩越小,而圆圈的中心,正是他们所处的这片山茶碑林!
谢秋石缓缓睁眼,手指揣入袖中,摸出一柄折扇,又解下项间珠串,缠在手腕上,与扇柄一并捏在指间。
“啪踏……”
“啪踏……”
“啪踏……”
枯草被踩在脚下,东倒西歪,露出间杂其间的人影——月色下,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被拉得瘦长如鬼,如细细的针脚般,七歪八斜地钉在坟堆间。
谢秋石叹道:“既非狐妖,也非婴孩,令坚,你说,他们是什么?”
令管事连连摇头,许久方道:“少爷,他们是活人。”
“非但是活人。”谢掌门淡淡一笑,“还都是男人。”
二人交谈间,天上的浓云墨团被澄澄的月光驱散,自死人坡往上看,当空的明月竟硕大如人面,月盘上隐隐绰绰的“暗波”,既如老妪面上的沟壑,也如狐嘴左畔的坑须,偶有环成一环的,瞧着又像男婴嘬食娘乳后深深留下的狰狞牙痕。
谢秋石静静地看着,思绪在狐仙庙、东陵城、祝百凌间肆意飘飞,直到第一声尖锐高亢的哀叫将他惊醒。
没有任何一个人起头,那群“鬼影”在碑林前,如游魂般晃荡哭号,动作杂乱无章,像是刚出生的幼儿在抢食般,争先恐后地扑向碑林石棺,却又互相牵绊着摔倒在地。
细听之下,那鬼哭并不太像狐啼,也不像婴孩,颇像簧片在人肉钟罩中飞快震颤后发出的声响,先是很闷的撞击声,继而擦出嗡鸣,最后变为喉中尖厉的“呜呜”哭呃。
谢掌门折扇一甩,“唰”一声展开扇面,看向令管事:“令坚,你闪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