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然觉得好冷。
夏末秋初,山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不少。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大风将脆弱的屋顶吹得砰砰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把整个房梁都掀起来。
他们住的这个小村子,虽然不是什么贫困得不得了的山区,但是因为地处偏僻,出门不易,已经很少有村民还想着要回来建设山村了,稍微有点能力的,都盼望前往大城市发展。
如今还留在村子里生活的,基本都是留守儿童和老人,所以哪怕看上去最新的一栋房子,也有十几年的建龄。更多的建筑只是隔几年修缮修缮,大多带着坑洼的土墙和生锈的铁窗,让人不禁忧虑它们能否在暴风雨中撑下去。
毕竟这场雨,已经连续不断下了十几个小时。
从昨天傍晚开始,到今天上午一直没停,一副灰暗的世界末日之景。
剧组是有大车的,有几辆,性能也不错,但根本开不出去。
先不说大雨倾盆,在山路上行驶是否安全,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因为暴雨,山林各处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昏暗的天色下泥石如滚流,冲倒树木,把出村的路都给压塌陷了。
昨天晚上剧组反应及时,连器材都完好无损地搬回了村子里。
然而回村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两个,村民那边也有人在山上没回来,于是大家又忧心忡忡地组队去山上寻人,折腾到后半夜才停息。
周与然拿着自己带过来的小医药箱去支援的时候,正好看见灯光小哥正在处理伤口,小腿上整块皮肉都翻了出来,血肉模糊的样子,混杂着泥水和碎石子,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但他们这次随行的人里并没有医护,本来预计再两周就拍完了,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所以连药品都准备不足。
到最后也只能粗糙地处理一下伤口,最大程度防止感染。
更糟的是,信号完全断掉,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都无法联系到外界。
以至于事到如今,整个剧组只能如困兽一般在村子里坐等雨停,并祈祷着不要再引发什么连锁的自然灾难,不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怕命都要折在这里。
周与然昨夜彻夜未眠,跟着大家跑来跑去,希望能用不停歇的活计让自己镇定下来。
连续三十个小时的忙碌,到底还是让人疲惫得不行,随便应付了几口午饭后,她体力不支倒在床上,用行李箱的暖宝宝烘被子。
现在电也断掉了,电器不能用,屋内阴冷得要命,被子好像都带着沉重的水汽。
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忍着休息。
灾难总是能让人意识到,和这个世界相比,人类有多么渺小。
上辈子幼小之时,周与然匍匐在街巷乞讨,就已经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冬天稍微冷一些就有可能活不下去,干旱后要跟流民抢饭碗,就连随随便便一场雨,都能让体弱的乞儿们伤寒死去。
但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穷人命贱,没权没势无父无母,活在这世上真的好难。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她希望投胎到权贵之家,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贵闲人。
然后波折横生,她来到了几百年后的新时代。
她忽然发现,原来天下那么大,地球上的陆地面积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地球之外,还有太阳银河,黑洞宇宙。人类与之相比,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