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南太熟悉景廷的声音了。
清凌凌的,像冻了一层冰,听在耳朵里总让人觉得疏离。
于是开始变得战战兢兢,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如此不高兴。
但实际上,他对谁都是这样。
哪怕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江一南记得很清楚,自己重生回来的第一年,正好是环艺股价下跌最严重的时候。
因为老景总愈发严重的身体状况被外界知晓,各方都虎视眈眈盯着他,就连环艺的各大股东,也开始变得心怀鬼胎,发生了不少龃龉。
而当时年纪轻轻尚在念书的景廷,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被推上了位。
环艺并不是什么小摊小铺,也并非老景总一人之天下。
这年头再名正言顺的富二代,想要继承家业,都得从基层历练起,好堵住其他人的嘴。
当时的景廷,突如其来,毫无功绩地就“继承大统”,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围全是豺狼虎豹,理直气壮地指责着他的青涩和没经验,就像突然接到一纸诏书的少年太子,殚精竭虑守着这岌岌可危的江山。
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理想。
江一南还记得当初那个让景廷在网络上大火的校庆视频,底下就有校友在质疑,这位学长当初有一年没来学校,所有科目都是申请的自修。
按照惯例来讲,他们学校申请自修的课程,学分绩最高不能超过85,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拿优秀毕业生。
那条评论好多人跟评,有反驳的,有质疑的,更多则是冷嘲热讽。
说谁让人家是富二代,家里有权有势当然不在乎那么几个学分绩,只要钱给的多,绩点想改就改,优秀毕业生想拿就拿。反正国内的教育行业早就烂透了,到处都是资本的痕迹。
明明只是键盘侠的垃圾话,反驳不反驳,都不会对景廷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他的成绩也好奖项也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怕查。
但她当时没忍住,直接在底下回了一句:“是啊,就是拿的85分,但就算是这样人家四年平均绩点还是全系第一,怎么,第一名不配拿优秀毕业生吗?”
——用她的官方账号评论的。
于是这是第一次,她和景廷的名字并排着上了热搜。
也是第一次,他直接删掉了她的好友。
他说:“江一南,要是很闲,做点正事吧,别来烦我。”
清凌凌的,像冻了一层冰,疏离又淡漠的嗓音。
和今天从周与然直播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年,她听景廷说的话其实不多,哪怕是在景家的家宴上,他也鲜少开口,总是自顾自玩着手机,一副很忙的样子。
然而几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她录了下来。
备份又备份,好好地保存在手机和电脑文件夹里。
每当焦灼时,痛苦时,失眠时,她就戴上耳机,静静听着这些声音,心情好像在那一瞬间就被安抚了。
她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别人可能会以为她有病。
但不是的。
她只是,太喜欢他了。
喜欢到难以自控,视为救赎。
他是她上辈子的可望而不可即,也是这辈子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么多年,从情窦初开起始,除了他,她没爱过其他任何人。
周与然那种什么都不知道,活在温室里长大的菟丝花,凭什么跟她争?
更何况上辈子她根本就……等等。
思绪忽然顿住,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江一南清醒过来。
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根簪子,是江南金之柳师傅亲手打造的,用的是稀罕的羊脂玉,倘若卖给识货的人,价值千金。”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放最新一集的《欢喜食肆》。
身着简朴衣裙的少女,从发髻上取下一支簪子,表情沉静,台词一句一句念得很有韵味,就像其他观众说的那样,把人一瞬间就带入到了那个氛围里。
和上一世的那个周与然,截然不同。
上一世的周与然,尽管接连获得几位大导的□□,演技却并没有到达很高的巅峰,顶多也就是能把角色演得不尴尬,不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