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开机仪式上,易岚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答应了谢淮的一句“照顾”,就变成了和谢淮住在一起。
一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都将与谢淮在同一个房间朝夕相处,他就免不得有点手足无措。
他依稀记得,几个月之前,他似乎也因为吸收灵丹的的问题,与谢淮天天同床共枕。但那时候他只是把谢淮当成一个比较好心的债士,完全没有其他的念头,更不会在意谢淮凹凸有致的八块腹肌。
……为什么现在就开始在意了呢?甚至还想多看两眼。
小狐狸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
开机宴是在村子里举办的,这次电影专门雇了许多小山村里的人来参演,宴席也是村民们负责操办的,菜式都是传统的川城菜,辣子不要钱地放。易岚吃不了重油重辣,只好捧着一碗清水白菜苦哈哈地嚼着,还没嚼几下,忽而看见了宴席角落里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跟当地的大多数小孩儿一样,又黑又瘦,乱糟糟的短发像是枯草,身上穿着陈旧肮脏的布衣,但她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些菜。
四周的村民都对她置若罔闻,更有甚者,一脚将她踹到旁边的地上,看她在地上打了个滚,便嗤笑一声说了句方言。易岚没听懂,但能辨认出那个村民的语气是在骂那小女孩快点滚。
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也没走,只是往后退了退,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面,悄悄探头看着宴席。
易岚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在桌子上夹了个鸡腿,拿了张餐巾纸一裹,就起身去了小女孩旁边。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上菜和敬酒的村民,导演正在拉着谢淮说话,应天大着舌头跟连绵聊着桌子上的菜。人声鼎沸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偷偷溜走的身影。
易岚一路顺利地走到了小女孩面前,小女孩却看着他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畏惧的神色。
“别怕,”易岚将掌心的鸡腿递了过去,“你要吃吗?”
女孩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鸡腿,几秒后,又盯向了他。就在易岚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女孩忽而一把抓起他手里的鸡腿,掉头就跑。
她似乎极为熟悉山路,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不远处。易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身后就传来带着浓重方言腔的普通话,是一个当地的村民对着他道:
“大明星,你这鸡腿是肉包子打狗喽!那丫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个贼!”
易岚皱了下鼻子:“她干了什么?”
村民看他这一副单纯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笑他是天真的城里人:
“她可是她爷从村口捡的,爹娘不要的玩意儿,她爷得了病,从床上起不来,她就天天跑到旁人家里偷东西。你看着她胳膊上的疤没有?都是偷东西被揍的,但这死丫头就是死性不改……”
易岚沉默了几秒,没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淮正跟制片人碰杯,忽而感应到什么一般,看了一眼刚刚回到座位上的易岚。
少年低头看着面前的一碗白菜,一张漂亮小脸上没什么笑意。
一瞬间,谢淮忽而觉得——他看见的不是易岚,而是陈青原。
与此同时,黑瘦的小女孩紧紧握着塞进怀里的鸡腿,小小的身体跑起来却快得惊人——那是她在躲避过无数殴打之后,练出来的过硬本领。
村民们拿她当老鼠,见到她就抄起棍子打她,她如果不能闪开那些沉重的木棍,可能早就在某天一命呜呼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村子最外围、也是最靠近山腹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看着有些破烂的土屋,木门上满是虫蛀与风吹日晒的痕迹。她推开小院的门进去,树枝绑成的院门就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她置若罔闻,一路走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