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几个月,谁敢想象,穷得连老鼠都不光顾的常家能有这样红火的日子?
感叹归感叹,他们下箸的速度可是一点不慢,风卷残云一般往自己肚子里填,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幸福地直叹气。
酒过一旬,菜过五味之后,五脏庙被填饱的妇人们抱着肚子圆滚滚的崽子们闲话家常,成年男子们却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兀自聊得眉飞色舞。
坐在贵客席的徐掌柜自然没少被众人提着酒碗来敬酒,山羊胡子的老头开怀之下喝了不少,两绺胡子都好似有了醉意一般,一翘一翘地煞是好笑。
常瑛并不喜爱热闹,见着外头有常父常母忙着招待,索性乐得躲一个清静,溜进赵恪的屋子里,托着腮看他提笔写字。
不同于她的字迹端正有余风骨不足,赵恪虽只比她大了一岁,可运笔之间已经颇见笔力,初得颜筋柳骨之神韵。加之他身姿清隽,提气握笔之间自成一番气度,不说话也足以引得人津津有味地瞧他半天。
赵恪努力地敛神半晌,思绪却总不由自主地被她搅扰,只好百般无奈地隔了笔,朝着小姑娘的方向叹气:“阿瑛,你别那么盯着我。”
会分心……
他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常瑛不服地睁圆了眼睛谴责他。
自己明明很安静,根本就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嘛。
赵恪心中所想哪能说出口,便也不欲与她争辩,静静等着那红对子上的墨迹干透。
“村中的叔伯婶子们倒回寻人做苦力,一气寻了这些对子给你写……”常瑛自觉地伸出手来帮他卷起,自己却也不肯叫赵恪轻省,拉着他算起账目来。
买下后山之后,常家所剩的银钱本就不多。幸而制香的产业已经步入正规,接近两个月下来又攒了不少钱。大大小小的进账算起来,也有三十两银子。
今日因为年关将近,精心准备的货品自然是独一份的新奇精巧,应有尽有。一气便从徐掌柜那处,挣得了十两银子。
刨除新建屋子花费的二十两银子和年根底下为做活的婶子们准备的年礼,这手中的银钱,竟然又回到了那熟悉的三十五两,叫常瑛哭笑不得。
颠一颠那钱匣子的分量之后,她叹一口气,按照原样把那一个个小银元宝给吴氏放了回去,盯着赵恪的那几本旧书出神。
眼下的常家虽吃穿不愁,也建起了焕然一新的青砖大瓦房,可她心下,还有一桩事情没有放下。
赵夫子是个至死都念叨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不第秀才,赵恪虽嘴上从来不提,可闲暇时间总捧着那几本旧书看得入神。
常家上下便也都知道,这孩子,是想要继续回去念书的……
县城一等一的学堂费用一年便要十两银子,夫子们择徒收弟子也不像赵秀才那么随意,又要花钱准备拜师之礼。
从前常家没有能力拿出这笔银钱,可来年来春之后,常瑛便不愿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