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比他小了七岁的男朋友,虽然一天到晚只会冷着张脸,说话酷到没朋友,冷漠又强大,但在他面前也会做可爱又纯情的小朋友,会低下头主动让他摸摸脑袋,会蹭在他身边说着冷人的情话。
甚至还会让他这个无情的资本家剥削。
但世事总会不如意。
宋洛记得那天他出差回来,明明车子开得很平稳,路况很正常,没有一点点要发生意外的迹象。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辆大货车撞过来的时候,宋洛甚至还在和江郁通话。
他还在和江郁说休息天可以去哪里玩一天来满足他虽然比江郁年长但是比江郁更年幼的心灵需求。
耳麦里江郁温柔的说话声变成了尖叫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疼痛席卷到全身,温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流逝。
宋洛的眼前一片漆黑。
太疼了。
又疼又累。
仿佛浑身被碾压过一样。
为什么还要再体验一遍死亡?
他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就不能让他继续待在那美好的梦里吗?
耳边嗡嗡嗡的。
“心跳正常。”
“血压正常。”
“手指动了。”
“……睁眼了!”
宋洛的头顶是一片炫白的灯光还要白得仿佛刚刚刷过一遍漆的天花板。
习惯了黑暗,眼睛被刺痛,激得他不由自主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人把他围得密不透风,喘不过气来。
不对,不是这些人的原因。
是他本来就有些喘不过气。
宋洛正准备再次艰难地撑开眼皮。
但这次不需要他动作了。
有人上前扒开了他的眼皮。
然后又是一阵吵得他头疼的声音。
“正常。”
“一切指标正常。”
“终于醒了。”
“醒了就好。”
“……”
这群人来势汹汹,走的时候也浩浩荡荡。
宋洛听见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终于没有人在他身上摆弄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散去。
有人终于能露面。
江郁坐着轮椅,自己把自己推到了宋洛面前。
宋洛费力地支撑着眼皮不让它耸搭下去,可惜浑身使不上力气,就连偏头都变得十分艰难。
终于转过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宋洛想要抬手,但真的没有力气。
下一秒他的手被握住,就像这段日子以来无数个日夜里感受过的那样,温热又鲜活的温度从江郁身上传递到他的身上。
宋洛感受着这份温度,模糊的视线从江郁脸上挪到江郁坐着的轮椅上,又再次回到江郁的脸上。
表情陌生而又茫然。
他瘦了好多,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能清晰看见皮下的筋脉,不需要用力就能摸到他凸起的骨头。
明明才过去几个月。
宋洛张了张嘴,但太久没说话了,声带没有恢复过来,手指无力地在江郁的掌心动了两下。
然后手就被松开,棉签沾着温水被递到他的唇边,像是做过无数次那样熟练,湿意在他的唇边被晕染开。
宋洛眼珠动了动,伸出舌头舔了下。
没什么感觉。
好像失去了味觉一样。
也感受不到饥饿。
宋洛的表情还是带着几分茫然,看得江郁呼吸困难,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一分,冷静到仿佛刚刚那个坐在病床面前近乎绝望的人不是他一样。
就是明明刚醒过来的人是宋洛,江郁却仿佛哑了声,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病房里的灯也被刚刚进来的医生出去的时候随手关上了,怕影响到病人的视力。
只有走廊的光透了进来。
好久。
江郁抚着宋洛的手指,抬起来,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宋洛没力气反抗,就任由他这样亲着,就好像他没醒来那会儿一样,江郁贴着他的手指,问他:“晚饭要吃什么?”
宋洛眼珠动了动。
半晌,无情地、小幅度地从江郁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张着嘴,感觉喉咙干涩,虽然每天都有在喝水进食,但那样的方式简直是宋洛不愿回忆起来的感觉,再次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宋洛冒出干涩的两个字:“不……吃……”
他的声音很哑。
但听在江郁耳朵里却很好听。
就像曾经无数次他喜欢听宋洛喊自己的名字一样。
宋洛躺了太久,光是说这两个字就耗费了他绝大部分力气,胸口开始起伏着。
从江郁手中抽回的手再次被江郁抓了回去。
连本来冰冷的指尖都被捂热了。
宋洛没力气跟他玩你抓我我逃的游戏,只能盯着天花板眼珠转动着,片刻后,他再度费力地挤出来几个字。
“你……是……谁……”
说完,看都不带看江郁一眼。
声音很小,伴随着磨砂般的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