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臻沉默地望着帐顶,攒金簇玉,亮若白昼,摇曳的烛光迷人双眼。
身侧人的呼吸似比往日重些。
他偏头瞧她一眼,小姑娘蜷在里头小小一团,像窝在锦被里的奶猫,安守一隅,睡意沉沉。
傅臻便想起她有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同他找话聊,说左侧睡能避开些殿内的亮光,可一入梦就如同背着石头上山,第二日醒来果真像是走了十里地,疲乏至极。
那时他不耐烦地道:“那就靠右侧睡。”
她怯怯不敢抬头,口中嘟囔:“我这不是怕冒犯陛下么。”
因知晓自己睡觉不安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守着床内一亩三分地,决计不肯越过雷池一步,仿佛稍一靠近,她就能把他怎么样似的。
他忽然烦躁起来,抬手将她整个人连同裹紧的被褥一同掰过来。
烛光果真晃眼,甫一落下,便照得她眉心直蹙。
傅臻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还是抬起手,手掌停在她眼眸两寸之外,替她遮挡住殿内的亮光。
薄薄一层阴翳之下,小姑娘眉心慢慢舒展开,这样一对比,才发觉她脸蛋竟只有他巴掌之大,面若皓雪凝脂,眼睫长而卷翘,双颊有淡淡粉晕,她樱唇嫣红,唇形精致,抿成小小的花瓣的形状,整个人都软塌塌的,仿佛没有骨头。
他一移开手,烛火就落在她的眼睫,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果不其然,她眉心又皱了起来。
傅臻眸光微凉,在一片明昧的光影里哑然失笑。
什么时候也和她一样蠢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这双手要提枪御敌,还要为她洗手烹茶,要肃清朝野、涤荡浊尘,还要为她遮光、助她好眠,说出去恐怕贻笑大方。
他借着光揉她的耳垂,才一碰到,那块小小的软肉就红得厉害,这回看着不像晶亮的玉髓,反倒像那枣泥酥上一粒点朱,透出几分香甜可口。
想起今日那些糕点,傅臻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崔苒本就居心不轨,今日之后定会收敛几分,眼下她进退两难,自不敢往他跟前招摇,恐怕会日日去求太后庇佑,让她稳坐后位。
她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傅臻查得一清二楚。
都水使一年俸禄仅有百两,加之他手上并无多少产业,崔苒却浑身珠环翠绕,光这一身置办下来,便能抵得边关数千将士一年的饷银,这钱从哪来?还不是每到一处治水修渠,层层盘剥,贪污受贿来给自己贴金砌银。
他罚崔苒,只能说罚得太轻。
至于都水使崔贤,他迟早会收拾。
崔氏树大根深,早已经烂在骨子里,既然不能连根拔起,那就一个个来罢。
傅臻眸光冷凌,思及此处,指尖的动作不由一重,直到听到小姑娘低低嘤咛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仁慈之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可今日她故意做难吃的点心糊弄他,借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竟也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
傅臻越想越是恼怒,抓起那只勾搭他的小手狠狠一捏。
见她疼得眉头皱起,他才满意地笑了笑。
睡得可真沉哪,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安睡过一晚了。
今夜真像是赊来的时光,头疾一直未曾发作,让他有了闲情逸致好生瞧一瞧她。
他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去弹她的小耳垂。
小姑娘看着瘦,身上却是软绵绵的,骨头细得竹竿似的,整个人又轻又软,坐在他腿上的时候一点重量都没有,恐怕一只兔子趴在腿上也不过如此。
他敛住笑意,垂下头,一口含住兔子的耳朵,齿尖轻咬。
就当惩戒她今日几次三番胆大包天。
她在睡梦里仍是怕痒又怕痛,意识朦胧的时候也知道远离危险,傅臻按住她右侧细肩,没有给她避让的机会。
良久,听到她轻轻一声低吟,他才缓缓松了口,凝视着她幼嫩脖颈上清晰的红痕,眸光暗了又暗。
他向来是感情淡漠之人,可今日一念既起,百欲即生,她身上淡淡的佛香调动起他枯竭已久的渴望,竟连呼吸都变得不受控制。
他倾下-身,温热的薄唇落在她颈上的红痕,以齿尖扫过那一片光滑如玉的肌-肤,脑海中兵荒马乱,不比头疾发作时清醒多少,一时竟不知这算惩罚,还是别的什么。
罢了,他何苦非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她本就是他的美人,就算他要对她做什么,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他说不清这种贪恋从何时开始,又是从何而来。
也许只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冲动,她夜夜与他同榻而眠,身子的每一寸都极尽温柔和美好,倘若他没有半分意乱,恐怕身体早就出了问题。
也许在身处地狱之时,有个人阴差阳错地闯进来,替你稀释掉一半的痛苦,让你难得放松警惕,得到片刻喘息的时光。
他逗她、欺她,看她窘迫难当,看她苦脸求饶,好像这落落寡合的一生总算有点值得愉悦的东西,让他不必冷眼视人,不必踽踽凉凉。
骨子里那些狂狷不逊的因子不安地跳动着,吐息愈来愈沉,力道愈来愈重。
犹如烈火焚身,理智被烧得灰飞烟灭。
她似乎感到难受,低低地哼了一声,这让他在欲望的沉沦与清醒的克制之间胡乱颠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