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尤笑了笑,抽了手,刮刮鼻梁略显难为情地压着声音说道:“您说您一直在这个海岛上,也不怎么接触社会上的其他人,而且您这里有自己的一套生活的法则,我就觉得,唉,我是一开始觉得啊,现在当然不是这么个想法了,会不会很难很您沟通啊,您就特别固执啊什么的,就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特别保护偏袒自己这里的学员,我感觉得出来这里的价值观啊生活的理念啊和我们陆地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王威廉迎着他的目光,温声道:“是,我们确实有自己的价值观和生活理念,和小赵你长期生活的地方确实不太一样,但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和对暴力的厌恶,我觉得,我们这里反而会更敏感一些。”
赵尤因这番话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腿,道:“那把枪我觉得您要不还是换个地方收着吧,我看抽屉的锁扣像是被人撬过的,有人可能好奇这个岛上唯一锁起来的地方藏了些什么偷偷摸摸打开看过,万一那个人要是动了这枪的歪脑筋……”
王威廉细想了想,谢过赵尤的提醒,转身往书房回去,道:“那你先去厨房吧,走到底就是了,门开着,我换个地方收那把枪。”
赵尤笑着点头,说:“好,好,跟着饭菜香味走就是了。”
他和王威廉便客客气气地在走廊上分开了。经过大厅时,赵尤往里瞥了一眼,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摆在地上的蜡烛全都烧得很短了,有些已经烧尽了,壁炉里的那一簇火苗也非常微弱了。小孩的尸体躺在一团棕红色的,不时晃动一下的影子里。台风天明显没有先前那么猖狂了,风轻了,雨声浅了,空气里涌动着湿润的腥味。
赵尤拿了根蜡烛,又去查看小孩后脑勺上的伤口,毫无疑问这是她身上的致命伤。他翻拨头发,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在小孩的伤口里和发丝间再发现其他榴莲断刺。赵尤蹭了蹭指腹,放下小孩的脑袋,拿着蜡烛往厨房去了。
他和王威廉几乎是前后脚进的厨房,赵尤进去后,站在一个小壁炉前的许秀芬就开始拿着个木勺搅拌起一口挂在壁炉里的铸铁锅,锅里炖着些颜色稀里糊涂的菜,锅下烧着旺柴。壁炉边的木桌上放有十来套碗筷,许秀芬开始搅拌食物,那原本散落在厨房各个角落的众人按照离壁炉的远近有序地排成了一条队伍,拿碗筷,领食物。赵尤和王威廉也都加入了队伍。
厨房里没有座椅。右腿受伤的康桥高高地坐在了一张柜子上,人靠着墙壁,还是很虚弱。葛俊婷最先领到食物,她拿了一碗给康桥后,自己又排去了队末。
康桥一只手圈住那冒着热气的木碗,愣愣地瞅着自己的右腿。大家无声地行进,无声地领取炖菜,无声地找到一个站位,或捧着木碗,或放下木碗,小心地去吹碗上的热气。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眼神进行的,人们用眼神表示感谢,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屋里的其余人,但凡有一丁点动静,都会惹来许多道质询的目光。如果发现那动静只是木勺掉在了地上或者桌上,众人又都如释重负地继续扫视,如果发现是两个人撞在了一起,那么那许多道目光就会盯着那两个人看上一会儿,而那相撞的两人却都看也不看,他们分开走到不到的地方杵着后,别人还会不时看一看他们。只有汪建国,王威廉和许秀芬心无旁骛,泰然地只关注自己眼前的事物。
厨房里的气氛过于紧绷了。厨房里那些来回逡巡的目光越来越多疑。轮到赵尤了,他问了许秀芬声:“这里都有些什么啊?”
“胡萝卜,马铃薯,番茄,茄瓜。”许秀芬有些过意不去,“这里没冰箱,不方便存放肉类,都是素的。”
这看不到冰箱的厨房里却摆着一个大烤箱。赵尤看了那烤箱一眼,许秀芬解释道:“我们这里的电都是用太阳能的,今天这个烤箱应该是没办法用了。”
待众人都领悟了食物后,王威廉发话了:“今天这顿饭是吃得有些晚了,台风耽搁了我们不少事情,不过这课程我们还是得进行,大家还记得我们今天要上的课吧?在如何岛一个月的荒岛求生的回顾,谁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下呢?我们就边吃边说说吧。”
无人应答。赵尤站在王达诚边上,吹开了碗上的热气,吃了一嘴的菜,嚼了会儿,觉得不是滋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奶油饼干,拆开了蘸着炖菜吃。他小声和王达诚道:“您公司生产的这饼干不错。”
王达诚笑了笑,埋头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