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陈设普通的屋子里,仅有床,柜子,桌子板凳,连地板都仅是泥土夯实的,窗棱和桌子都脱漆掉色,露出有些腐朽的木头本色,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洒在窗前坐着的人背上。
秦桦裸/露的上身布满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在阳光下甚至可以看清翻出来的皮肉,桌上放着的一盆水已染成红色,他蹙着眉头,一手抓紧桌子边缘,一手拿着湿帕子擦拭着身上的血迹,遇见疼痛难忍的时候,他就停下来喘口气,清洗下帕子。
没有药和纱布,只能擦干净等待它自行愈合。
少顷,屋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月白素色流云纹长衫的男子走进来,来人面容俊秀,身形不高,一双眼睛乱瞄,眼底浮现鄙夷。最后目光落在秦桦身上,故作熟络地笑道:“秦大公子又陪夜回来了。昨日殿下可有好生宠幸你?”
秦桦把衣服穿上,恍若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端起桌上的木盆,哗地把血水泼在阳光下。
他瞥了何霄一眼,“何公子,没听过一句话么。”
何霄:“……什么……”
“好狗不挡路。”说完这句,秦桦转身回屋。
何霄是那个人的男侍,他不欲招惹,更不想多说。
何霄一愣,没想到秦桦说话这么直接又无礼,他避开地上的泥水,拦住秦桦,又酸又妒道:“要说咱们这男侍院,谁能有你这么好福气,才来公主府一个多月就三天两头地被召幸,我们这十几个老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呢。”
秦桦知道这人想说什么,这样的人他已经见多了,懒得理会,端着盆子进去装了脏衣服出来,又去院外的井里提了一桶水进来坐下洗衣服。
何霄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公主又不在,他做给谁看,平日里谁有心结交他,他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像其他人故意巴结他一样。
何霄跟上去有有些艳羡地看着秦桦随意屈在地上的长腿:“瞧这身段,难怪长公主这么喜欢了,我若是你啊,只要多哄哄殿下,把她伺候得舒服了,荣华富贵不是触手可得么,何苦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秦桦充耳不闻,取出皂角开始搓衣服。
何霄进公主府几年了,但是没有陪夜过,长公主压根看不上他,不过是因为朝中大臣送的人,她不好拒绝罢了,就丢进后院不闻不问的。
他就是看不得秦桦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家都成了以色侍人的奴隶了,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秦家的嫡子呢?
便是三天两头被临幸又如何?哪回不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神气个什么劲儿?
秦桦这副不理人的态度,何霄觉得自己面上挂不住,提高了音量:“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秦桦闻言终于停下手上的活儿,抬头赏给他一个眼神,这下何霄更来气了,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他扯了扯嘴角,道:“装什么清高啊,谁不知道秦家全族流放了,你倒好,不随着他们去边关照料,反而一个人躲在京城享受,说不定你的母亲妹妹他们都被流寇强……”
哐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踢翻的声音,何霄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头被重重砸了一拳。他眼前一黑,身体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才站稳。
何霄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指着秦桦,满眼不可置信,“你居然敢打我?这可是在公主府!”
秦桦冷冷看了何霄一眼,弯腰将方才起身太快被掀翻的板凳提起来放好,正准备坐下,一阵掌风袭来,他身子一侧,一手拧住来人的胳膊,对方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秦桦从小练了骑射和强身健体之术,又比他高出许多,纵使受了伤,何霄也不是他的对手,几息之间就被掀翻在地上。
“滚。”
何霄狼狈地爬起来,色厉内荏道:“秦桦,你凭什么打我?你以为你很受宠吗?”
秦桦眼神都懒得给一个,自顾自坐下洗衣服,刚才的动作让他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出来。
何霄看见他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就来气,大步走过来一脚将木盆踢翻了,水流了一地,刚洗干净的衣服沾了泥土,木盆滚落一旁。
他得意地看着秦桦。
秦桦手里拿着衣服,抬头,微眯着眸子看着他,眼神晦暗,已有怒气在流转。何霄与秦桦对视,竟然莫名有些害怕了,但一想到大家都是男侍,秦桦每回侍寝都挨打,可见并不受宠,那他有什么怕的?今天他就是来看秦桦笑话的,没有得逞他怎么心满意足回去和其他男侍吹嘘?
何霄扬起下巴道:“呵,看不出来秦大公子还挺护着家人嘛,只是哥哥我来公主府三年了,还是劝你一句。”
他说着默默后退几步确保秦桦不能站起来就打到他。
“若是你想通过讨好殿下欢心,让殿下给你做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在公主府,男侍不过是低等的奴隶,你还不如找个机会出府去边关,也许还赶得及给你亲人收尸……啊!”
何霄眼见一块巨大的东西飞过来,猛得砸到他脑袋上,力度之大,让他的额头被砸开一个大口子,整个人仰面倒下去,鲜血顺着眼角流下来。
他大声惨叫着睁开眼,看见砸他的是秦桦坐的小板凳,他伸手摸了一把额头,满手鲜血,整个眼睛都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