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秦宴城的情绪是十分复杂而七上八下的:面对心爱的人的激动和喜悦、准备要表白心意的忐忑,同时也有因为过分重视患得患失而紧张和不确定的自我怀疑。

即使重回少年时代,天大的考试也没有能让秦宴城这颗波澜不惊的心产生这么大的起伏。

他觉得自己的确即将就要完成一张“答卷”,而阅卷人就是时舟。

他做过很多种假设,也有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过。

再不济的无非就是一切都是自己的判断失误和自作多情,时舟根本就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他也做好了准备,无非是继续把爱意深埋于心底,反正时舟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这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看到这么一副场面——

时舟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一同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几乎挨在一起了。同时,时舟竟然主动伸手反握住对方的手腕......手背上的暧昧不明的抓痕清晰可见,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十分刺眼。

秦宴城的脑子陡然“轰!”一声巨响。

一时之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先前所有浓郁而复杂的上扬情绪此时顷刻之间化作熊熊的怒火和酸苦无比的涩意,仿佛是酷刑一般的剧痛和撕裂,仿佛生生从他的心头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血肉。

他心尖最珍贵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比生生撕扯他的血肉更疼上成百上千倍。

时舟惊讶转头的同时,那个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对方的五官长得非常耐看,眉眼舒朗而温润,不像许多艺人那样下意识的紧绷和偶像包袱,但是却更胜一筹的气质挺拔温柔自然,眉目之间带着平和的暖意,身上穿着一件修身的浅栗色的毛衣,看起来温和又平易近人。

的确是能让时舟“一见钟情”的脸。

秦宴城深吸一口气,骤然大起大幅的情绪引得心脏一阵绞痛,他手按在门把上无声借力站稳,另一只手下意识蜷缩起手指紧紧攥拳,他突然发觉自己此时的出现可笑又多余。

千里迢迢的跑过来,竟然就是为了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卿卿我我,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荒唐误以为时舟喜欢的人会是自己。

这仿佛一把利剑狠狠插在了秦宴城的胸口,让他一阵阵的窒息和和眩晕。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面对此情此景咬紧牙没有落下任何声色,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退场之前最后的一点体面。

时舟向来是个呆呆傻傻的小糊涂蛋,但这不代表他身旁的那个男人也傻,现在露出什么愤怒不甘的情绪来无非是让自己在对手面前更加可笑又难看。

他的确藏的很好,时舟骤然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时也没有觉察,立刻就惊喜又兴奋起来:

“秦宴城?!你怎么来啦!你居然真的来看我了!”

突然看到他从天而降的感觉无异于发现新的老师居然是自己想念的家长,一瞬间难以置信又快乐无比。

秦宴城垂眸不语,眼睛盯着时舟有抓挠痕迹的手和他攥住这个陌生男人手腕的动作,深呼吸许久后眼前的黑影和眩晕感才渐渐退去,他毫无感情的“嗯。”了一声。

时舟松开谢桥的手腕,刚刚半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此时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就直接光着脚踩在地上,“噔噔噔!”冲过去就要兴奋的飞扑抱住秦宴城。

他太想秦宴城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有太多话想说,还特别想把秦宴城捉住然后好好严刑逼供一番,直球对垒当面问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不料,秦宴城居然闪身后退一步,冷漠无比的躲开了。

时舟一愣,表情有些许茫然的看了过来。

秦宴城错开目光,怕继续看着时舟这幅突然就有点委屈和错愕的表情的话,就再也抑制不住疯狂翻涌的情绪,当场就按住时舟,狠狠的搂住他、亲吻他,甚至是把他囚禁起来,独占他而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好想把他抢回来。

但为了让自己尽量像个正常人、不要吓到时舟,秦宴城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说:“去穿鞋,地上很凉。”

坐在沙发上的谢桥站起身,弯腰将拖鞋拿起来,又走过来放在时舟脚边的地上,同时和秦宴城微笑着打招呼:“秦先生,久闻大名。”

时舟不知道秦宴城抽什么风,但还是立刻介绍:“秦宴城,这是我们烛火绝剧组的随行医生,谢桥谢医生。”

抛下刚刚秦宴城突然闪身的诡异举动不提,时舟是很兴奋两人可以见面的——他突然就有一种给男友介绍哥哥的感觉,还萌生出一种见家长的错觉和快感。

虽然哥哥不一定是哥哥,男友也不一定能到手。

想起时黎以前仔细告诉他,有了男友之后一定要带回家来让哥哥把把关,毕竟他还小。

为了不让他哥每天都又当爹又当妈的操心,时舟当时很认真的点头同意了,但可惜他还没等到有合适的对象,能帮他把关的人就不在了。

不同于时舟的激动和兴奋,秦宴城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

他单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就已经够让人退避三尺了,此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纯黑色眸子一动不动看着谢桥,但凡换个人都可能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不过谢桥并不在乎,依旧还是温和的带着职业微笑。

他自然能感觉到秦宴城的威压和敌意,虽然不怕但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为什么就好像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时舟的兴奋劲头也慢慢褪去,不解的看着秦宴城,轻轻戳了戳他:“秦sir?你怎么了?”

秦宴城直接躲开时舟戳他的动作,但却还是看在时舟的面子上收回目光,最终淡淡点了点头权当是和谢桥打招呼。

谢桥手机突然响了,片场那边又有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那我先走了,”谢桥道,同时嘱咐,“记得趁热把梨汤喝了,总咳嗽影响你拍戏。”

时舟立刻点头,现在整个房间里都能闻到甜甜的香味了,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等等,不对!

被秦宴城的到来给高兴到冲昏了头脑,刚刚让他急切又沉重的话题还没有问完啊!

谢桥到底做了什么梦,梦到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会是能证明他就是哥哥的关键吗?

“等一下!”时舟连忙阻拦,“谢医生,你刚刚还没说完......你有时间还来吃饭吗?我、我每天都开小灶的!”

谢桥不了解秦宴城,不知道他是因为身居高位又富可敌国才一直都这么气场逼人,还是真的对自己有巨大的敌意。

照理说乘舟cp两人的恩爱都已经是国民级别的知名度了,所谓的“神仙爱情”应当不至于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难不成秦宴城是对自己伴侣身边的所有同性都有意见,哪怕是正常工作的医生都让秦宴城无法接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从理性角度来分析,这种过于干涉配偶社交的强占有欲是应该及时就医治疗的。

当然,谢桥只是从职业素养去想一想而已,他温和回答时舟:“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隐晦拒绝了时舟的邀请,不想给小情侣两人当电灯泡。

“要忙多久?那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提前联系我好不好?”

时舟有些失望,他恨不得一秒钟之内就知道谢桥和哥哥有没有关系。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如果没有大段的时间去详细交流并且解开谜团的话,这事就得一直悬挂在他的心里,不断折磨着他去猜测,估计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又得反复做梦。

秦宴城垂落攥拳的手攥的更加用力了。

他早就摸索和了解清楚时舟的性格习惯了,知道这么一个向来肆意又潇洒惯了的小少爷大部分时候都是任凭对方去留,而绝对不会这么反复挽留,更不会这样有些许恳求和撒娇的意味。

秦宴城不知道谢桥到底能不能看出时舟的这种迫切是很罕见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谢桥居然还是就这么走了,不愧是时舟一见钟情、暗恋、但是到现在都还没追到手的人。

不识好歹。

饶是秦宴城这么聪明的人,当瞬间被骤然爆发的占有欲和酸意冲昏头脑的时候,他竟然没意识到是自己收敛不住的气场把人给逼走的。

他一边矛盾的希望谢桥赶紧走,把时舟还给自己,一边又矛盾的不想让时舟达不到愿望因而受委屈,想按着谢桥的脑袋逼他哄时舟高兴。

谢桥离开时给两人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秦宴城和有些莫名其妙的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