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房,景晚月问小发糕是否沐浴,小发糕想了想,说昨天刚刚沐过,今天可以不沐,景晚月便点了点头。
然而他并不知道,小发糕的真正心思是,他知道狗哥哥醒来之后就不会再住在他们家了,想趁现在和狗哥哥多呆一会儿,而沐浴会占用掉许多和狗哥哥相处的时间。
只是他也并没有料到,如今这想法已实属多余。
侍从送来热水,景晚月与穆悠一起给小发糕洗了手脸和脚丫。
小发糕看着面前两个大人来来回回,心里前所未有地高兴,问:“爹爹我今晚睡哪张床?先前狗哥哥昏着,所以我和你睡屏风外,现在狗哥哥醒了。”
景晚月笑了一下,道:“言下之意,你想和狗哥哥睡?”
小发糕与穆悠同时一愣。
紧接着,景晚月收敛笑容,十分认真地说道:“发糕,其实你不该叫他狗哥哥。”
“唰”地一下,穆悠脸色通红,整个人手忙脚乱地站直了。
这、这么直接吗?他、他又还没准备好。
可是话都到嘴边了,他得、得……
第一次做爹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孩子满意?那种高兴是应随性肆意表露,还是应稍稍克制一下,树立起爹的高大伟岸形象?
先前他只顾着考虑自己,根本没考虑到小发,万一、万一他不符合小发心中对爹的要求怎么办?万一小发只愿意把他当哥哥,不愿意把他当爹,又……怎么办?
一时间,穆悠情绪炸锅,有史以来最为强烈的紧张不安令他不过数息就冒了浑身热汗,视线不敢移动,双手死板地贴着腿,脸上的肌肉也极其僵硬。
景晚月侧头一瞥,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正在此时,小发糕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不叫狗哥哥那叫什么呀?”
他心里也开始打鼓了,他又想起了除夕夜,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
终归是个关键时刻,景晚月躬身摸了摸坐在床边的小发糕的脸蛋,深深吸气。
“发糕,你听爹爹说,爹爹此前弄错了一些消息,以为你另外一个爹爹早已去世了,但其实并没有,你另外那个爹爹一直还活着,不是旁人,正是……你的狗哥哥。”
景晚月说完便看向站在身边的穆悠,穆悠双唇紧抿双眼瞪着,完完全全地屏住了呼吸。
小发糕也极为安静,嘴巴轻轻张开,头仰起一点点,灵动的眼眸有些呆滞,渐渐的,漆黑的眼珠开始在景晚月和穆悠之间轮换。
卧房里热气腾腾,落针可闻。
谁都不再动,也都不再说话,直到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空气,陡然爆发。
“哇——!”
小发糕毫无预兆地闭上眼睛咧开嘴大哭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景晚月和穆悠顿时被吓到了,几乎同时坐到小发糕身边,一左一右,一个扶肩一个摸脑袋。
“发糕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景晚月掏出巾帕凑到孩子脸前,仔仔细细地一边瞧一边擦,仿佛想从神情中看出些缘由,而穆悠则干着急,根本不敢说话了。
小发糕一听说他是他爹就哭了,还哭得这么大声这么难过,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完全慌了,而小发糕的哭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从只是哭变得开始一抽一抽的,脸色通红呼吸不顺,时不时地还咳嗽。
景晚月的眉心深深地蹙了起来,自打小发糕出世,这样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连忙把小家伙抱到怀里拍背顺气,哄道:“发糕不要急,慢慢缓一缓,爹爹在呢,有什么事你跟爹爹说,一直这样会哭坏自己的……”
越哄越心疼,景晚月手掌护着小发糕的侧脸,小发糕顺势扭身抱住爹爹,一边吸鼻子一边呜咽。
一旁穆悠手足无措心乱如麻,所有心乱之中,最最深重的便是自责。
与景晚月相识四年多,景晚月同他洞了房、生了孩子,给了他那么那么多,可他给予景晚月和孩子的又是什么?
伤感、难过、痛苦、绝望,只是这些……
只有这些。
穆悠的心疼成了一团,他咬住牙关双拳攒起,起身鼓足勇气道:“小发,你不要哭,我知道我不配……”
“不配”什么尚未说出口,小发糕就同时带着哭意大声说道:“呜呜呜我不哭我不哭!我、咳咳……有爹爹了,要、咳咳……要高兴!咳咳,狗、狗哥哥是我咳、是我爹爹……我、我高兴呜呜呜呜……”
穆悠:!!!
“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