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幽灵先生,”他试探着问,“是不是还有一位没来?”
照幽灵之前跟他说的,算上他,整个组织一共有五个人才对。
“这个啊。”
幽灵笑里掺杂了点无奈。
“‘鬼’已经到了,但他不太高兴就为这种事把他喊来,现在应该在哪里待着。”
天使扬眉,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总该瞒着才对,幽灵这样……大概是为了告诉他鬼的性格确实如此。
另外,从幽灵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就能看出来,对方原话说不定更过激。
“天使,”幽灵接着又叫他,“麻烦你先出去等等了,我有事得跟狼和魔女说。”
“是是,没问题。”
毕竟也才刚加入组织,天使毫不介意地笑着摆摆手,“幽灵先生叫我我再回来吧,就在外面多转会儿好了,说不定还能碰到那位鬼前辈。”
幽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就起身给屋内三人让出空间来。
酒店的走廊很安静,连脚步声也消融在柔软的绒布地毯上,天使一路慢悠悠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觉得有点无趣。
他视线落向旁边的楼梯,在“上”和“下”间选择了继续向上。
幽灵开的两间房本就在七楼,如此一来就到了最顶层。天使站在与刚才如出一辙的走廊里,兴致索然地往前走,正琢磨着不然还是去楼下的咖啡厅或是酒吧打发时间,忽地瞥见了不远处,脚步也跟着停下来。
原本该反锁着的通往天台的那扇门开了条缝,缝隙不宽不窄,正好透出光来,就像是被谁漫不经心地给随手关上了。
天台理应是不允许工作人员以外的其他人上去的,偏偏他就是个别人不让做什么偏想去做的性子,也许在幽灵面前还不太表现得出来,但这时就没了拘束的理由。天使自然而然踏上台阶,然后——推开了门扉。
迎面的清风先鼓胀了风衣尾摆,然后带来拂上裸露在外的肌肤的轻柔触感。他不适应地被明亮远甚于走廊的日光刺得眯了眯眼,望着那如洗的碧空一时有些出神。
浓淡不一的蓝,以及散落在其间的几团纤细棉絮,天使很难形容他在这一瞬间的真实感情,就像是飘忽出某种被牢牢刻在骨血深处的向往,向着更高、更高,直至由蓝转黑、一切都变得深邃而缥缈的——
虽然在那之前,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远处的那个背影上。
这栋矗立于繁华都市的酒店大楼算不得有多鹤立鸡群,但高度也相当可观。大概是因为禁止无关人等出入,天台没有安置充当保护措施的栏杆,即便如此,正常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去边缘作死——前提是脑袋正常。
远远能看到被阳光映得透亮的金发——最先引起天使兴趣的是与他相似的发色,再就是那不管不顾地双手插兜坐在边缘的姿态。打扮入时潮流的青年背对着这边,脚下就是数十米的高空,哪怕是他,也无法从对方举止中读得出任何对生的留恋。
难道是要自杀?
这样的想法甚至只是飞快地划过,他也同样看不到一丁点求死的苗头,天使向来忠于自己的趣味,径直往那边踱去。
对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直到天使同样坐在旁边,他瞥过来一眼,突然起身就走。
天使:“……”
好果断!
他与那人的目光短暂交汇。
沉寂到宛如一潭死水的黑瞳对上他的,停也不停地掠过。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扭头时露出的十字架耳钉。
天使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喂喂,这位先生,”他笑吟吟开口,“不用走得这么快吧。”
对方理都没理他。
“能遇见不也是一种缘分?看你戴着那样的耳钉,我碰巧也有条类似的,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啊。”
这倒不是说谎,他一无所知地睁开眼的时候,能说得上特别的携带物只有左耳上的金色耳饰,以及不知为何戴着的十字架项链——不如说正好映衬了“天使”的名头。
对方步伐更快了。
应该是为了甩脱自己吧,天使漫不经心地想,但他就想故意而为可怎么办?
他短暂几天的空白人生中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矛盾的集合体,会感兴趣也是在所难免。天台的门近在咫尺,轻松放人走才不合他的风格。
“一个人坐在那里难道不是有什么烦恼?”他不依不饶道,“其实我可是意外地擅长开导——”
“——唔?!”
背后传来的冲击力和痛楚在刹那间夺去了他的言语,在恢复思考能力之时,天使先感受到的是一丝寒意。
他被压在墙上,浅浅呼吸,视线向下,专心注视着对方袖间滑落的、如今架在自己颈上的刀刃。
匕首锐利到只要稍一用力就能产生被割伤的痛感,抵得这么紧,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天使第一次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再说一句就宰了你。”
“别缠着我。”他不耐烦道,“离我远点。”
他此时已经不再掩盖杀意,连血腥味都似乎要扑面而来——没有什么能比这更清晰地证明,这个人是认真的,甚至精于此道,手上不知见过多少血。
恐怕连威胁的那一方都料想不到,比起完全没有一丁点迹象的惊慌和恐惧,天使心底升腾起的却是“这样也不错”的奇特感觉。
不是坐在天台边缘的对方。
而是他在渴求着——
比起波澜不惊的“普通”,他全身心地期盼更多的刺激,他在渴望着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