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Jessica而言,他赚来的钱用于养活他的家人,Jessica有病重的母亲和还在念书的妹妹,酒吧打工的收入对他很重要。为什么人们不得不靠讨好他人活着,就是因为必须活着,活着支撑家庭。而壬先生为了让Jessica去公司当艺人,签合同承担了他母亲的治疗费用和妹妹的学费。这是卖身契。如果Jessica的母亲知道孩子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必会阻止儿子卖出身体,可她躺在医院无法阻止。
人是欲望生物,爱也是一种欲望,时而锋利得像刀子。
戚缘很想说,像是董先生和壬先生这样出生高贵没有生活压力的上等人,无法理解他们的苦衷。可他不能说。靠男人当饭票,是他母亲用一生换来的生活经验,他只是沿着母亲的教导,学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戚缘,是母亲和一个不知名的穷小子生的,那穷小子在得知他母亲怀孕的当天,要求女友流产。但是她坚持留下孩子,因为爱。结果她生产的那天,穷小子留下不足住院费三分之一的现金,拖着行李跑了。爱情真不可靠,可人无法逃离。所以母亲说,与其爱上一个没权势的穷小子,不如做富豪的情人,哪怕产生“狗的幻觉”,也比被自己深爱之人抛弃在冰冷的病床上好得多。
壬幸突然切歌,跳到下面一支抒情情歌,然后继续躺在沙发上:“戚缘这个人,贱就贱在,他在有了金钱和名气、有了做自己的资格之后,却选择做个小人,他压根没把自己当作真正的艺术家,所有的歌曲都是为了讨好别人,不遗余力地讨好别人,特别是讨好董先生。为什么一个得到了资本的天才还要这么小气,我不明白。”
因为恐惧,戚缘心想。壬先生和董先生,包括他的死对头尹至,这些人身上有种天然的自信,往大了说是贵族的傲慢,实际上是因为知道自己能量所在而可以不顾未来的无畏。他们没从神坛上跌下来,不知道蜷缩在垃圾桶里的滋味。这就是戚缘攀附董先生而憎恨尹至的原因,他们高高在上,傲慢至极。而戚缘这种从底层世界靠才色攀附爬到上流世界的人,永远无法摆脱贫瘠而自卑的自我。作为小三的私生子而苟活的戚缘,永远无法摆脱他的身份,他恐惧某日像母亲一样被抛弃,一无所有。
活在温暖卧房品着红酒和烤肉的家伙怎么知道一无所有的滋味,那些人的“虚无”是一种傲慢的悲情。可戚缘不一样,他在那些媚俗作品中释放的感情,属于他那被抛弃的小三母亲。
“贱,”Jessica说,“因为他贱。”他们是洪水里随波逐流的无家可归者,卑贱是本能,也是他们抓住救命小船的唯一武器。
“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的歌,因为音律吗?因为歌词吗?因为节奏吗?”壬幸摇头,“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我渴望。”
“渴望?”Jessica偏过头。
“我不会唱歌,但我能从他的歌声里感受到一种悲伤的情感,我无法解释那是什么,音乐真神奇。就和人类一样,音乐也是一种迷人的载体,难道我在咀嚼他的灵魂碎片吗?”
“我不知道。”
“我羡慕他能把自己的灵魂碎片装进作品,即使死了,作品还在,还让人着魔。人永远不能做神祗的载体,偶像只能是一件作品,足以衬托神性的作品,无论以哪种形式。”
“您想要怎样的作品?”
“人的作品。”壬幸说完,起身关了碟机,“今天你的话似乎有点多,Jessica,老规矩,把这段记忆清除吧,从我放cd的时候开始清理。”
“遵命。”
Jessica的记忆被壬幸反复清理过,这说明,类似的对话不止出现过一次。也许Jessica每次会做出不同的回复,毕竟他的记忆在变,人格不可能达到绝对的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