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河清抱着手机在房间来回踱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叶小照。但走到门外,不敢敲门进去跟叶小照说。
他盯着眼前脱皮的灰白色墙面,当习惯了生活处处洒下来的难和苦,突如其来的希望仿佛成为天上掉下的馅饼,他不敢告诉叶小照,走在生活的钢丝线上,怕脚一走歪,跌倒了不真实。
叶河清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叶小照已经沉睡,病容消瘦,好像比昨天看着又瘦一点。
挑在肩膀的担子沉了沉,找到新工作的事迫在眉睫。
他悄声退离,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严谨地把这几天买的报纸翻到招聘页,手机同步打开大型的招聘网站,挑挑选选,用笔勾出一些也许会给他机会尝试的工作,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拨过去询问。
叶河清不是多么能言善辩的性格,向别人推销他,隔着电话,能把自己说得脸红耳热,心虚得不行。
他骨子里多少会自卑,被拒绝无数次后依然没学会厚脸皮的本事。大多数人听到他左腿有疾,素质好些的委婉地告诉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工作,更有的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他们不是做慈善行业的,找工作的人那么多,随便招个手脚健全的都比他能跑腿。
半天拨出去几十通电话,能给他明确答复的人寥寥无几。叶河清躺在沙发,目光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手背搭在眼睛前,嘴角弯起苦涩的弧度。
生活不会因为他的艰难和弱势而特殊对待他,叶河清心底盘算着余下的存款,未来几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还能支撑,可叶小照做手术的钱他得挣,尤其遇到危医生后,也许医治小照的希望就在明天,他需要时刻为叶小照换肾的事做好准备。
叶河清打了个挺,用手机搜索哪些渠道和工作挣钱最快。客厅没开风扇,鼻尖慢慢悠悠地落下一滴汗,他目光攫住跳出来的一个页面信息,指尖颤抖地点进去。
一个专门交流特殊服务的帖子,叶河清如着魔怔,将飘在第一页的几个热帖看了一遍。眼目通红,他紧张地直咽口水。
一晚上就能挣好几百甚至拿到上千的小费,有的时候赚钱难,却也很简单,就在一念间。往前就坠进深渊中,无法逃脱。
叶河清目光游移,定在某层楼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当他意识到自己准备拨通号码给对方时,叶河清抬高左手迅速给了自己一巴掌。
五根鲜明的手指印红红的印在脸颊,叶河清难受地低着脑袋,胸口不可控制地起伏。他当真做那些事,和责备叶小照有何区别,他没资格责备叶小照。
叶河清没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一眼,收拾好情绪继续找工作,打电话,再受挫。
翌日老周哥联系他,有家公司招保洁员,让他去试试。
叶河清早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出门前给叶小照洗了些水果切放好摆盘,才放心的出门。地址比较远,开一个小时的电瓶车才到公司地址。
面试的人有几个,有些是正常年龄退休下来的叔叔伯伯,迫于生计,退休后不得不重新出来打工,年纪普遍比叶河清大了不止一轮。
他生嫩的脸孔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集体聚集在一楼大厅的一角,坐着等负责面试的管理过来。
管理穿着工服出来点人,顺口介绍这边的卫生要求。看到叶河清,管理怀疑地说一句:“这么小,能吃苦么?”
叶河清连连点头。
保洁工作要负责整栋楼的卫生情况,光是几十层楼的地板,清洁下来就能把人累得够呛。管理准备带他们走一遍,叶河清起身跟着走,管理一看,让他先停,皱眉追问:“你等一下,怎么没事先跟我说你的腿是瘸的。”
他们停在一楼的大厅,除了外面的保安,剩下的前台以及跟着走在旁边的几个人纷纷对他投去注视的目光。
叶河清一颗心惴惴的直沉,局促忐忑地跟管理解释:“对不起,昨天我给您打过电话想说明自身的状况,电话没能打通。”
老周哥只跟他说这边招保洁人员,给了他一个号码联系让他过来看看。叶河清昨天联系不上人,今天直接按照短信上通知发来的地址进行面试。
那么多双眼睛放在自己身上,有人好奇,有人漠不关心,他的脸迅速涨红,羞愧交杂,做了个习惯性的低头动作,光洁明亮的地面照出他脸上茫然的表情。
叶河清找回声音,说:“管理,我能吃苦,也不怕吃苦。”
管理把刚才的表情收敛,似乎于心不忍,但还是明确的告诉他:“不是我对你有意见,上头没表示可以招残疾人,万一你在公司里发生点意外,还不都得公司出面担保。我按公司的规定招人,于公于理,我今天是办法留你下来的。”
叶河清一时间难过得不行,干站着,手脚如同束缚在牢笼中,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自卑。
旁边的叔叔阿姨看不下去,试图为他在管理面前说几句好话,叶河清勉强朝他们露出感激的笑容,看着可怜,管理也不忍心多讲几句重话。
现实的残忍叫叶河清退缩,他说:“谢谢管理。”眼睫垂落,遮掩了所有失落的情绪准备离开。
不经意的一眼,叶河清刚低下的眼猛地抬起,洁净的落地窗外,霍桀西装笔挺地插着裤兜,目光桀骜不在,深邃而沉默地注视着他。
看到小瘸子总算发现自己,霍桀手指头微微一招,示意他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