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骨头撞裂的闷响,带着回音。
“操!疼!” 杨麟痛得龇牙咧嘴,努力想爬起来,未果。
“这他妈什么床,这么硬,是给人睡的么!”
这回他是真要吐血了,忍着硌翻身,掀开床单看了眼,脸瞬间绿了。
床单下面就是木床板,伸手一摸,还带着毛刺。
“好你个老陈醋,够狠!”
杨麟简直有种把陈错绑床板上,躺一个星期的冲动。
他气得使劲锤了下床板,随即,被掀开的一角,冷不防掉落了一层褥子。
杨麟一愣,鬼使神差地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然后,冷着脸,把陈错的祖宗十八代请出来,挨个问候了一遍。
原来床板上是铺了褥子的,由于太过单薄,杨麟掀床单时,连带着一起掀了起来。
杨麟咸鱼翻了个身,摊开胳膊,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气过了,又有点想笑,觉得自己真是矫情,竟然忘了这次是来支教的,不是来旅游度假的。
手机突然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儿子,到学校了吧?”
“嗯。”
“感觉怎么样?那边条件不太好……”
“挺好的。”
“什么?”
“我说,挺好的。”只要不在家对着老爸那张脸,去哪里都好。
“你爸他,也是被你气急了,等他气消了,我再吹吹耳边风,就把你接回来。”
“不用,他还指望我读研,光宗耀祖呢,怎么可能让我回去。”
“你这孩子,也是拧,偏要和你爸对着干,为了参加那个什么选秀,连毕业证学位证都不要了,要我说,这事也不怪他,你在那边先好好养养心性,寒假回来,给你爸道个歉,父子没有隔夜仇!”
“好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听这些,把手机忽远忽近地拉了拉,“喂,喂,我这山里信号不太好,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杨麟握着手机,反手搭在眼上。
其实这次来支教,杨麟是被他老爸逼的。
杨麟的父亲是B城某高等学院法学博士生导师,法律界的知名专家、权威人士,唬人的名头能写满三页纸,为人也是出了名的严厉刻板,眼里揉不得沙子。人生唯一的败笔恐怕就是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杨麟盯着屋顶昏黄的灯泡,晃得他有些晕,这半年发生的事,就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年初寒假过完,杨麟闲得无聊,报名参加了一档街舞综艺节目,本来就是玩玩,没想到从海选到一路晋级,顺利得飞起,被通知毕业论文开题时,正赶上淘汰赛,赛况激烈得让他根本分不出时间和精力弄毕业论文,直到火烧眉毛,要答辩了,他才不得不抽出点时间,上网随便找了篇论文交上去。
说来也够点背的,杨麟念的这所三流野鸡大学,毕业论文什么的,从来都只走个过场,谁知赶上今年校长吃错药,非要拿他们法学专业去申请重点学科,放话狠抓论文查重,杨麟不幸中枪,差点拿不到毕业证。
这种时候,有个牛逼老爸的优势就突显出来了,不过代价也是血淋淋的。决赛一完,杨麟就被扔到偏远山区支教锻炼,两年后回去读研,从此走上光明的康庄大道。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杨麟就是觉得憋屈,他不喜欢法律,更不想去读研,但要问他想做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不过,杨麟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倒没太过焦虑这些,谁的青春不迷茫,他信奉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浪得一天是一天。实在不知道干啥,就跳娱乐圈大染缸,每天跳跳舞,拍拍戏,装装逼,总不会饿死。
胡思乱想一通,长途奔波的疲乏渐渐蔓延上来,杨麟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