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孙毓的脸。孙毓摸着我的头发,像很多个成年后的夜晚一样。我们在酒店的床上,在他家里,他身上总是笼罩着淡淡的光辉,吸引着我,我忍不住靠近他,我抓住每一个靠近他的机会,我觉得他会流走,像河水,溪流,流向远方,他还可能会飞走,像精灵,像仙子一样。我羡慕他能去远方,羡慕他能飞,他演过那么多芭蕾,《天鹅湖》,《胡桃夹子》,《风流寡妇》,《春之祭》,《火鸟》……
我最爱看《火鸟》。火鸟会飞,火鸟关不住,火鸟会重生。
我后来才知道,孙毓最爱跳的是《春之祭》。他告诉我,他不是火鸟。他觉得蜀雪是。
孙毓继续说蜀雪,他说:“吃晚饭的时候,你去外面打电话,看上去懊恼,生气,恨痛苦,我想知道是谁让你这样,我猜是他。”
“我痛苦吗?”我问,我说,“还好吧,我只是觉得……我生气是生自己的气,我不想去想他的。”
孙毓说:“上次我在商场买东西,你来接我,你记得吗,你也是那个样子。我问你,怎么了,你说一个朋友摔下楼了,在医院里,你说,医院里那么多医生,肯定有办法的。我说,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情况吧。你说,不要。我后来知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蜀雪。秀秀和我说的。你记得吗,你开车的手一直在发抖,还差点闯了红灯。”
我看着孙毓,说:“我很害怕,我怕他被推进手术室,然后医生出来告诉我,我们已经尽力,像电影里电视里演的那样,我不要去接触他的死亡……我不知道……也许我就是没心没肺,他可能会死,我还跑了,我没有陪着他。但是他需要我吗?他需要我陪着他吗?”
蜀雪在我眼前倒下来,我只想逃。孙毓的电话救了我,我接了他的电话就走了。我不要管蜀雪了,他生就生,死就死。我不管了。
我不要给他造坟墓。
坟墓是给蚯蚓的,给爱情的,给婚姻的,不是给他的。
我的害怕,恐慌,混乱,拥抱是给他的,给实实在在的他。他要流走,我不让他走,他要飞走……不可以……不行……
我抱紧蜀雪,问他:“怎么突然提起孙毓?”
蜀雪说:“也没什么。”
我说:“一定有原因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吧。”
蜀雪说:“如果我年轻的时候遇到像孙毓这样的一个人,我也会一直牵挂着他,爱着他。”
我问他:“像他一样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