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你紧张吗?”

唱区的舞台显然静谧许多,只有几盏射灯在地上投出光圈,鱼儿一般缓慢地游动着,人声好似消退的海潮,偶尔有娑娑的声音响起,是因为高音而惊讶的叹息。台上人与台下人素不相识,流露出的是最单纯的共情,与最无暇的情感。

“我……”乐时单字脱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微颤。他忽然发现,他对于歌唱的恐惧与不自信,似乎从《雪国》,又或是从更早之前,他逃离贝锦的课堂开始,就已经埋下了种子,似乎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于斐松开手,又将手掌握紧成拳,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上一首歌的歌手走下舞台,灯光黯淡,报幕的声音响起,正是代表他们的数字。于斐微笑,那笑容中满是自信,他的眼睛很亮,灼灼地注视着乐时:“我和你一起。走吧。”

金色的灯光在他的身后亮起,他背着光,却仿佛成为了光芒。

两个拳头碰在一起,他们肩并着肩,走上舞台。

全开麦的露天演唱,在乐时的经历里也是鲜少。他在路演时总喜欢跳舞,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沸腾所有淋漓的热血。像这样静静地坐在两个圆形小椅上,感受着灯光的投映,倾听自己的心跳,还是头一回。

他们俩滑稽的面具在人群里引起一阵轻轻的笑,带着对歌手的揶揄和尊重,没有攻击的恶意,只过了五六秒就停止了。于斐驾轻就熟,他坐在椅子上,一脚踩着脚踏,他轻轻拍了拍话筒,乐时也跟着他的样子,确定了麦克的收音正常。

于斐隔着面具,与乐时相视一眼,他露出一个颇为滑稽的笑,乐时被他逗了一下,垂下眼,弯了弯唇角,他的动作有点儿生涩。于斐迎着暖黄色的灯光,向调音师点了点头。钢琴抒情的伴奏声渐入,感性的旋律响起。

于斐把手搁在大腿,轻轻打着节拍。他的歌声低沉、柔和,去除一切技巧修饰,温和地响起:“*蜿蜒的,沿途一路曲折。有时候相信的,未必开花结果。小路旁,堆积太多叶落。风吹动你和我,剩下沙丘荒漠。”

是一首典型的抒情歌,旋律优美,起伏平缓。对嗓子没有太多的消耗与负担。只是于斐的嗓音温厚而低哑,十分有质感的音色。他安安静静地唱抒情,有时反而比声嘶力竭的摇滚更为温柔动人,感情充实饱满,与周望屿不同,那情感并流溢泛滥,比起摇曳的波泽,更像是沙丘,沉实而不失流动感。

轮到乐时的接唱,娓娓道来的唱句,他的声音有些放不开,是熟悉的紧张感觉。乐时握着话筒的手一僵,抬起眼睛,却看见于斐鼓励而赞赏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在灯光下,他流露出的目光是如此充满安慰,而又含着无比信任的坚定。

就连原本滑稽非常的面具,也带着舒缓氛围的小小温暖,让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小声地,唱着我们的歌。歌词像本小说,渺小到失措。”

于斐安安静静地注视他,从容地将麦克凑到唇边,接道:“不惆怅,依旧安然无恙,依旧人来人往,上台又散场。”

他们这一路走来,许多人来了又去,练习生们如灯走马,留下几人,离去许多。走到最后已经别无选择,已经丢失目标,可只有舞台的灯光亮起,他们才有了存在的意义。三分钟的节目,在漫长人生里短暂无名,如同瞬息,可对于他们而言,那曝光在所有人眼底的三分钟,就是整个梦想与人生的长度。

乐时深吸一口气,也不管不经意的气音干扰了演出的效果,他微微闭上眼睛,唱出第一段副歌:“我怎么变这样,变得这样倔强。每一步的地方,每一站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