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啊?”李牧泽烦躁地紧接问道,“你跟我直说可以吗?你是烦我了,受不了我了?但那几天不是挺好的吗?不是,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沈听眠思索很久,眼珠在慢慢地转。
他终于让自己说了出来:“你别喜欢我了,我就是个奇怪的人,离我远点,好吧。”
“不好!”李牧泽的声音好像要从手机那头跳出来,“你话里有话,为什么不说清楚?”
他执着到可怕,对着他说:“你要是觉得我打扰到你了,或者后悔了,你就告诉我,说你恶心我,我保证以后绝不烦你!”
“我没话,我对你没有任何想说的了,你挂了吧。”
李牧泽在那头还要说话,沈听眠却把电话挂断了。手机还是一直在响,沈听眠拿了过来,关了机。
沈听眠知道,这是他能对李牧泽做的最狠心的事情。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沈听眠跟着母亲回了老家。
他的大脑还停留在半夜三点的喧嚣里,那个世界很吵,各种细微的声音,咯咯吱吱敲碎在他耳朵里。他在夜晚的神经会无比敏感,睡不着,怪不得任何人,可能只有抱着枪他才可以抓住安全。
姥姥近几年老糊涂了,说话也不清楚,即使是夏天,也盖着厚被子缩在床上,见沈听眠来了,用苍老的手抓了一把瓜子和糖放在他手上。
沈听眠笑着接过来:“谢谢姥姥。”
堂姐在旁边说:“哎呀,小眠不是小孩子啦。”
姥姥一直盯着沈听眠看,眼睛眯眯着说话,沈听眠凑过去,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她说什么。
姥姥拉着沈听眠的手,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沈听眠愣了下,下意识答:“我没有不开心。”
姥姥指着他,“啊”“啊”地叫。
郑文英从后面走过来,端着一盘水果就说:“小孩子家家哪有不开心的事儿,又不为生计发愁。”
说完,她对着堂姐一笑:“来,小丽,自己拿个苹果。”
姥姥从小盒子里拿出叠起来的手绢,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有皱巴巴的纸币,老人把它们沉沉压在沈听眠的手里。
沈听眠努力呼吸着说:“姥姥,我不要钱。”
老人听不清,他又重复了几遍:“不要钱,不要。”
郑文英在旁边嗑瓜子,笑着说:“行了,姥姥给你就拿着吧。”
沈听眠看着手里旧了的钞票,好像是兑换幸福的支票。他总觉得,姥姥是把命给他了。
姥姥还在拍他的手,脸已经老到皱的看不出五官,她含糊地说:“买糖吃,高兴。”
沈听眠背对着母亲,脸上晦暗而苍白,他点点头:“高兴。”
他低着头,以为会看见泪水,但什么也没有,只有姥姥苍老的手,在一遍遍抚摸着他的手背,嘴里还在说着:“高兴,眠眠,高兴。”
他们下午离开了老家,郑文英说要去超市一趟,沈听眠自己回了家。
他好像条没有死透的鱼,黏在床上。
他忽然想,姥姥这么爱他,她会原谅自己的。
他的痛苦那么抽象,不会有谁认为这会和他们的生活有什么交集,他不需要活在苍白的愧疚里。
他的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不过是一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