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厉坐着继续削平果,仰着头看陶未:“我想要还原事实的真相,我想要一个道歉,我想要做了错事的人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而不是在虚伪的盛世里狂欢。”
陶未脸色严峻:“你说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二,这件事不只是我爸妈的错,各种偶然因素和巧合叠加在一起酿成了那起事故,如果我们只盯着过往的事,日子又怎么再往前走,怎么进步?”
何厉放下手里的苹果,随手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朝地上摔去,猛然一声脆响,玻璃四分五裂,满地都是碎渣。
陶母喊了一声,何厉朝陶未吼道:“如果犯错的成本如此低廉,伸张正义的代价如此沉重,那让那些真正有底线、有原则、有理想的人怎么办?如果世态炎凉,黑白颠倒,那么谁会来守护这个社会的规则?”
何厉说着说着,眼睛有些红:“我失去了父亲,我很难过,但我更难过的是,我不希望像他一样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坏事和恶事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如果不发声,不揭露,谁又能保证一定能独善其身,说不定轮到你了的时候,就晚了。没有人告诉你呼吸的气体是有毒的,没有人告诉你孩子喝的奶粉是有害的,也没有人告诉你校园霸凌、市场垄断等一些恶性行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有些人不应该被忘记,有些事也不应该被重演。真相,正义,良善,公平和规则,都需要有人去守护,而从中受益的我们,该去守护他们。”
陶未看着何厉通红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右手往前抬了抬,终究因没有勇气又缩了回去。
“我很想他。”何厉最后说。
何厉转过了身,走出了门,他坐上了电梯,眼泪从脸庞滑下来,边走边落,何厉从口袋里拿出了墨镜戴上,眼泪依然源源不断地从黑色镜片下面滚出来,电梯从24楼一直降到1楼,何厉站在城市最中心的地带,看到清晰的晨光穿透光鲜亮丽的大厦和高楼,打在他眼前还有些湿冷的马路上。
脸上的泪迹蒸发殆尽,他伸出右脚去触碰那个光点时,滚烫的热泪再一次流了出来,从脸上滑下,有几滴刚好滴到光点旁边,像晶莹的水晶,即刻融入这片大地。
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没遮住他的泪,也没遮住他的心。
“卡。”
结束后宋亦上没有立即摘下墨镜,他望着纪嘉奕的方向,纪嘉奕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宋亦上才转身上了保姆车。
到了车上,他把墨镜扔到一旁,拉上了车内的所有帘子。
副导演和摄影师在这场戏结束时朝所有参与的演员比了个大拇指,工作人员中也有被感染的人,扮演陶父陶母的老演员拉着方瀚渊的手夸了又夸,四个人眼里都有泪花,情绪达到了高潮,陶父的扮演者情绪激昂兴奋,和纪嘉奕表扬了他的两个主演,称每个人都是可塑之才,刚刚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手都被带动了,可惜他们口里的“明星”宋亦上不知跑哪里去了。
一个场景结束,众人收工在即,纪嘉奕找到宋亦上的时候,宋亦上正坐在车上,看上去像闭着眼睛休息,细看,又能看见他眼角浅浅的泪痕。
纪嘉奕关上车门,坐在他旁边,伸手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泪,宋亦上刚睁开眼,听见纪嘉奕说:“辛苦了。”
宋亦上偏了偏头,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离开镜头,他不再是何厉,但何厉的痛苦还留在他身体里,他控制不住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