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撒伯龙尼埃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严郡带着周晋朝下走,随口闲聊式地问他道。
“不知道。”
周晋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法国作家阿兰-傅尼埃,”他跳下坡道的一处断面,伸手给周晋,示意他借力下来,“一生只写过一部作品,叫做《大莫纳》。
里面讲的故事,就是主人公莫纳迷路闯入了一个神秘的奇幻领地,在那里参加了一场乡村婚礼。
而后莫纳对领地念念不忘,苦心孤诣寻找了很多年,依然没有任何关于那里的下落。”
“那片领地叫撒伯龙尼埃?”周晋抓住他的手。
其实断层并不太大,就算不借力,他也完全可以稳当地落地,但严郡伸到他面前的手就如同无法抗拒的诱惑,即使毫无用处,周晋也忍不住想握上去。
严郡点点头,带着他穿过草木丛生的小路:“但是莫纳最初并不知道,后来在终于知晓一切的时候,撒伯龙尼埃早已经失落了。”
周晋奇怪道:“那不是个奇幻领地吗?没有神力之类的?”“只是莫纳自己这样以为而已,”他们来到缓坡尽头,如今目光已不受任何事物阻挡,可以看到海湾宽阔壮美的景象,严郡停下脚步,看向周晋,“其实撒伯龙尼埃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乡绅的庄园,它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也并不像莫纳以为的那样存在于另一个时空,只是它的出现,正好唤醒了莫纳浪漫的激情。
后来乡绅彻底破产了,撒伯龙尼埃就成了乏善可陈的破旧古堡。”
周晋总觉得严郡像是在暗示什么,但他不愿意深思。
“谁又能知道破庄园真的就是莫纳心里那个撒伯龙尼埃呢,说不定他的幻想才是真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奇景而已。”
他坚持道。
严郡笑笑没说话。
“这名字也真够晦气,”周晋嘟囔,“不知道当初谁取的。”
“搞不好是一个和莫纳一样,认为真正的神秘领地并没有失落的人呢?”他们朝着那片海域走去。
周晋学严郡那样脱掉鞋袜仍在沙滩和树丛交界的地方,光着脚踩上柔软的沙地。
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细沙合拢过来,没过他们的脚踝,踩在上面稍一用力就会下陷、让人有种随时可能整个人沉入沙子里的感觉。
在这样的地方漫步,是周晋过往人生中从来不敢期望的奢侈的体验。
他专注于体会行走在云端一般的感觉,严郡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海岸线在左手边不太远的地方发生了弯折,形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从这里看出去,可以一眼望尽沿着海岸线分布的城市建筑,大教堂洁白的尖顶反射着太阳的光线,环绕着尖顶的天使石像只能勉强看清轮廓,翅膀的地方尤其显眼一些。
右手边坐落着玻璃房音乐厅,是梅菲斯特城文化艺术的心脏。
从外面看,它像个扁长型的方玻璃盒被摆放在草坪上,周晋跟着严郡进去过一次,里面的装潢也不像传统音乐厅那样厚重老沉,三面开窗,有一面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大海,光照毫无遮拦地投射进去,让人觉得通透宽敞。
周晋时常在想,如果没有赌博、没有那道自欺欺人的高墙将人分隔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也许梅菲斯特也可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城市——是让所有人都心向往之的伊甸园。
已近午后,沙滩上静谧安宁,只有海浪规律地制造着声音。
这天海上有风,海浪不小,彼此推挤着向他们涌来,但是未能触及到他们,就已经消弭在了沙滩的温柔乡中。
呆坐了一阵,周晋突然玩兴大起,迎着浪跑进海里。
海水拍打着他的身体,高一点的浪及过胸口,低一点的齐腰,衣服湿透了贴在皮肤上,被太阳晒着,一边蒸干,一边浸湿。
严郡在岸上看着他兴奋,很少有地露出那种没被世俗打磨过的、不带苦涩和讥诮的笑容。
自娱自乐了一阵,周晋走回来,招呼严郡和自己练练手,后者没有推拒,虽然没有什么护具,但是沙滩和海水都足够温柔,不会让周晋受伤。
两人开始时的确是在一板一眼地过招,后来玩高兴了,变成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起,周晋在浅海处踩到松动的沙子没站稳,好险整个摔进水里,严郡下意识地去拉他,被后者拽住T恤,惯性之下,那上衣整一件让周晋给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