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百无聊懒地喝了一口酒,开始望着窗外的绿植发呆。
他的一举一动被严郡尽收眼底,但严郡不着急,像熬鹰一样熬着他。
还不到二十分钟,周晋就坐不住了。
严郡饶有兴味地观察到,周晋即使在失去耐性的时候,也不会像多数人那样动来动去,更没有要主动打破寂静的意图,但他会死死握住拳头,胳膊上的肌肉崩得线条分明,那双像没有生命的玻璃珠似的眼睛里,会迸出极具攻击性的光亮。
让人想起捕食前一秒的年轻猎豹。
“那天你看破了荷官的小伎俩,”终于,严郡开口了,“她做牌的速度很快,但你每一个动作几乎都记住了。
就连洗牌机里的情况,你也能捕捉到,不简单。”
周晋“切”了一声,向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找我干嘛?”严郡微微挑了挑唇角,继续陈述:“但你只看了她四局,就让那个男人全押对子,你低估了她做牌的能力。
如果那天再多旁观两局,你就会知道不能那么赌。”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周晋,好像早知道这几句话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果然,周晋脸色变了变,质疑地回视严郡。
然而让周晋怒火陡增的是,对话才刚刚触到关键处,让他起了好奇心,严郡却恍若未觉,令人扫兴地转开了话题:“那天你赢,是很幸运的。
——在赌局里光靠运气的人赢不多,但是如果没有运气,一个牌桌上,五十二张*、五十四张*、甚至四百三十二张牌*,再懂看懂算的人,也未必能保证聚局局赢。”
周晋咬牙注视着严郡,他那双上目线长而锋利的眼睛,此刻敛住了全部的张扬,沉静得如同一潭深水一般回望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晋厉声问道。
“在说服你入局,”严郡转开目光,手一压一推,把酒杯扔在了桌上,随手从旁边杂物盘里抽出一张纸,细致地擦掉溅在指尖的酒,又从盘里拣出两枚银质的收藏币,摊在手掌上递给周晋,“挑一枚,我们玩儿个游戏。”
*注:52张:按照德州扑克的规则,一副牌中要摘出大王小王54张:正常一副牌的数目432张:一些纸牌赌博(百家乐等)最多可以使用八副牌
第6章
周晋只看了那两枚银币一眼,就不留余地地回绝道:“我没钱。”
“你不需要出钱,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严郡说着,打开自己的钱夹,先是抽出两张大面额的纸钞压在红酒杯底,又从杂物盒里抓出一大把硬币,都是一块或者两块的。
他手里飞速动作,不一会儿就把两种币值分开,整齐地码作两堆,然后又像分筹码似的,把两摞分别剖半,推到周晋面前,说道:“你就当我是赌场里的客人,这些是赌资,赢或输都不归你”说着,他又指了指酒杯底下的两张一百美金,“那些是佣金,如果赢了我,两张都归你,如果输了,一张归你,如何?”周晋怀疑地端详着他,却从严郡的眼神中找不到半点可疑的行迹:好像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稳赚不赔。
“行吧,”他妥协地选取一枚银币,道,“说说规则。”
严郡满意地提了提唇角,点了点剩下那枚银币朝上的一面:“这是正面,规则很简单,你可以自己选择出正或者反,每一轮如果同为正,你赢三块钱,如果同为反,你赢一块钱;如果一正一反,我赢两块钱。”
严郡一边说着,周晋就一边在心中掂量,凭他的经验来看,这是一个绝对公平且简单明了的规则,没什么可挑剔的,而且作为双方都拥有极高掌控权的对局,连出老千的可能性都基本不存在。
准确来讲,这确实只能算作一个对弈游戏,根本算不得赌博。
周晋愈发看不明白严郡想做什么,渐渐生出一丝好奇心。
“可以,”他点点头道,“多少轮算一局?”严郡风度翩翩地摊开手掌朝周晋指了指,道:“随你。”
周晋也不推辞,立时决定道:“那就二十轮,开始吧。”
第一局只进行了一半,周晋就发现,严郡每一轮出牌时看似审慎,其实似乎早已决定好了选项。
他十六岁起替人在赌桌上周旋,旁观过无数的赌客,对阵过各式各样的对手,像严郡这种从一开始就把整个局面装在脑子里,甚至推演好自己和对手每一步的类型是相当少见的,而且一般见到这样的,周晋绝不会贸然插手,因为知道自己绝对赢不了。
前半段有赢有输,总体来看,周晋面前的硬币堆还是小有增长的,然而到了后半期,局势不知怎么忽然就逆转过来,没有明确翻盘的时间点,好像是在这二十轮之中,周晋这边的硬币就莫名其妙地全都去到了严郡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