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莱真的噤了声。
他转向他,眨了眨眼睛,倏地抬手探上他的额头。周南俞茫然地看着他,言语和目光都迟缓,只见眼前人无奈地叹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烧?”
他确实不知道。周南俞想要躲闪的时候思莱的手已经放了下来,拽过他的箱子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服了你了。”
聚光灯下的那个AB5的队长周南,从前常常因为赶通告赶演唱会一天二十个小时运作,感到累是再正常不过的体验,而夏歇期他无事可做时反而觉得不适应,此时站在异国的酒店大堂,他默默看着热心的“有缘人”在跟前台沟通,他猜测对方是在帮他要退烧药,他想说这种程度我自己来也可以的,但是思莱随后看向他的目光分明写着: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不是作就是傻。
叫停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拽过成为一切起因的行李箱,走到电梯间的入口处,等着思莱把前台小姐聊的眉开眼笑再三承诺会照顾好这位客人之后,来到他面前说告别。
周南俞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但他好歹是颇有成就的艺人,演绎课没白上。他朝思莱点了点头,扬起一抹礼貌的淡笑,“谢谢,占用你时间了。”
看到他笑,思莱反而面露嫌弃,就差没把“别这么假啊”写在脸上。
“你这人除了谢谢以外不会说别的了吗?”
周南俞想了想,“我……叫,周南俞,全名。”
思莱的眼睛亮了亮,“哈,我知道,看到你行李箱标牌了,哪几个字?”
“南北的南,俞是……痊愈的愈,没有心。”
思莱盯着他,嘴上在笑,看起来有被他的名字取悦,周南俞并不知道只是得到一个名字为什么会开心,他见他好像还有话要说于是便站在原地等,等到下一个问题:
“‘俞’是什么意思?”
周南俞被问住了。
他还真的不知道俞是什么意思。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关系最好的朋友都叫他的艺名周南,再多关于他本人的内核都随着名字被藏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碰。
见他又愣住,思莱摆了摆手,“算了,不为难病号了,拜拜。”
他退后两步,周南俞在这晚最后看见的就是他眼尾狡黠的笑意。他说: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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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俞”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莱没有再回Renata,往后酒馆里的闲话中又要加上他和亚洲帅哥一夜春宵的闲话,想来他也觉得好笑,对方长了一副英俊皮相,可惜又冷又木。
他在威尼斯生活好几年了,见多了海,泡过太阳底下被晒得发烫的水。但周南俞心里的海一望无际,捂不热的水呈现忧郁的深蓝,温度再低些就凝成冰山。
可是他还是觉得跟这山海有缘,或许是因为面熟,或许是因为好奇,他把周南俞三个字输进了搜索栏。网页顿了半秒,然后加载出铺天盖地的新闻和图屏。画面上的周南俞还是这副冰冷的样子,但是妆容服饰和光线衬得他如同完美的雕像,供人欣赏拍照,供人喜爱幻想。
“哇塞。”
这家伙居然是当红偶像男团的队长,这样会觉得面熟也理所应当。他每年夏天都会去一次中国,大街小巷里广告牌上的对方应该同他擦肩而过了许多次。周南——他默念着这个艺名,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周南俞?
他搜了搜“俞”,看到这样一则释义:
俞,独木舟,见《说文》:“俞,空中木为舟也。从亼,从舟,从巜。巜,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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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俞一觉睡醒之后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他拉开窗帘看到夕阳,将窗户打开让自然风吹进房间。海水的味道迎面扑来,他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睡前吃的酒店提供的退烧药十分管用,他出汗并且退热了,冲个澡出来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只有空腹感在作恶。
对着镜子理好衬衣的领口,周南俞走出了酒店。他的旅行其实没有什么详细计划可言,走到哪里算哪里。卸下偶像包袱的人随意到不行,他在街角买了个热狗垫肚子,然后便朝着太阳西沉的方向走。
旅游胜地的外壳并不都华美,威尼斯的建筑多是老旧残破,而油漆脱落的外墙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柔和,比精致的东西所带来的锐意让他更加青睐。他走过拱形的门廊,门廊顶端有金色的壁画,长廊一侧全是商铺,人群之外就是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