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巴蒙德,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我们诶雷拉家族虽绝非良善,但好过你这个背信弃义之人。今天,我若死在这里,也是我的宿命。”
“宿命?”塞巴斯蒂安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倏地冷嘲一声,“人若犯错,便想用宿命当借口。岂不是玷污祂的圣名。老诶雷拉,我看凡人的事还是由我们凡人解决。在诸位的见证之下,你该为蓄意谋害我的贵客而付出代价。”他口中的贵客指的便是明玦。
塞巴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保镖便递上了刚才刺客用以刺杀明玦的匕首。在接过匕首以前,塞巴又将目光转向明玦,征询后者的意见,“你说呢,明先生?”
明玦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谦恭地回道:“由您决定,唐?巴蒙德。”当他以唐来称呼塞巴斯蒂安时,便意味着他对对方的身份以及手中权力的认同。
塞巴斯蒂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使了个眼色让人将老埃雷拉的手压在一张餐桌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离在内,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老诶雷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塞巴斯蒂安自然要用道上的规矩处理此事。大家对此也都见怪不怪,除了对这个巴蒙德的家主的敬畏心又上了一层外,谁敢冒着与巴蒙德家作对的风险替老诶雷拉说句求饶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老诶雷拉左手的三根手指被连根割下。
他脸色煞白,紧咬牙关,却还是无法阻止痛苦的呻吟溢出齿间。
秦离没有看这个过程。全程他关注的只有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那股奇怪的被卷入漩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从前究竟为何会来到这片残酷血腥的异国土地。这里的生存法则是如此怪诞。明明前一秒在装饰精美的豪宅里大家还是文明社会的上流精英子弟,可眨眼,看看周围这群冷漠和瑟缩的人,对老诶雷拉的处境毫不在意,又退化成了嗜血和崇尚物竞天择的野蛮人。仿佛那文明的外表不过是他们好看的透明皮囊,耀眼却毫无实质作用,遮挡不住也无需遮挡他们内心的原始面貌。
艾丽莎?费尔南德斯的脸上仅仅闪过片刻的嫌恶。丝毫看不出半小时前她还和老诶雷拉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明玦紧抿着双唇。面上又恢复了那种空白的神情——也可能不是空白,只是秦离看不懂的晦涩。那晦涩如同寒冬里的冰锥。光是瞧上一眼,便觉得冰冷刺骨。
而塞巴斯蒂安作为整场血腥酷刑的指挥官,眼里看不见心狠手辣之人惯有的嗜血残忍。不论是看刚才那个刺客,还是老诶雷拉,他都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除了想赶紧处理干净、恢复整洁以外,别无他想。
秦离太阳穴附近的刺痛感越来越密集。恍惚之间,他眼前又出现了幻觉:他看到有人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向幽暗纵深的走廊那头走去,军靴踏着锃亮的大理石地,发出摄人心魄的哒哒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无尽回响。有人在痛苦地尖叫呻吟,披风的主人却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直到来到走廊的尽头,一扇沉重的铁门被人打开,他看见了一室的血腥和已经称不得上是人的血肉模糊的一团。
秦离的呼吸变得滞重起来,险些没有提上一口气。
他反感自己所看到的幻觉,一心只想逃离那片血腥。可回到现实里,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却没有放过他。
他看着老诶雷拉手下的那张白色桌布,染上了蜿蜒的血色痕迹,纹路美得诡异。
明玦是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人。
连秦离自己都没注意到右手上的伤口因他手指甲的深深嵌入变得血流不止。
“你在流血!”明玦眼看着鲜血顺着他的指节滴落在草地上,眼眸顿时黯了下来,也顾不得对老诶雷拉的折磨还没有结束,便拉着秦离进了屋。
明玦着急地拉住一个侍者,让他准备医药箱。
侍者被他急冲冲的语气搞得手忙脚乱,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小跑着把医药箱送到明玦的手上。
明玦随意拉过一张椅子让秦离坐下,尔后蹲在对方的面前,用碘酒小心地处理着对方右手上的伤口。
“疼吗?”当棉签的一头染满脏血后,明玦抬头问秦离。
秦离仍有些恍惚,喉结上下翻滚两番,目光里的戒备如同燎原之火般烧了起来。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明玦拉住。
“不要动。”
拭去脏血后,便能看清楚那道细长的伤口。
明玦定定地看着那道丑陋的伤口,嗓音里情不自禁地掺进了沙哑,“伤口自然愈合要花上一段时间。如果你怕痛的话,我给你上恢复剂。”恢复剂可以快速愈合表面创伤。不过这种奇药用多了,对身体有一定的副作用。
“我自己来吧。”掌心灼热的痛感使得秦离的思绪恢复了一些,他径自从医药箱里取出装有恢复剂的小瓶子,用力甩了两下之后便对准自己的掌心喷去。
一连串的动作做得熟练又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