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然地跌在地板,方遇安俊美的脸哭得脏兮兮的,无助地抬头望着周渐青冷漠的双眼,神情变得如同孩子般茫然了。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
蛋卷被方父暂时带走了,这座别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偌大的空间寂静一片,周渐青拒绝与他对话,也开始拒绝他的任何碰触。
那天晚上,在方遇安顶着蛋包眼哭唧唧地想要请求与他一同入睡时,周渐青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刀——
在方遇安近乎惊恐地注视下,他毫不在意地划开了自己的皮肤,鲜血顺着洁白的手指一滴滴地落下,在地板溅开一朵朵血色的花。
精神保持着某种残酷的冷静,仿若置身度外,他甚至缓缓露出了一个恬静的笑来,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方遇安痛苦欲裂的神情,“你碰我一下,我就划自己一刀。”
方遇安赤红着双眸,强烈的痛苦让视线变得昏暗了下来,大脑一瞬间天昏地暗,耳畔传来阵阵耳鸣,狼狈地退开,身体像是进入了某种应激反应,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害怕死了,眼里只剩下满目的鲜红,求他,痛苦地求他:“不要!不要!求你了,我走,你不要这样,我好疼,小周,我好疼啊……”
他的心像是被割裂了。方遇安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疼的伤口。思绪混沌,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地夺目而出,很快,在门前滴落了一片水渍。
恍惚看见对方冷漠地合上了门。方遇安还是没有力气走动,烂泥一般瘫在了卧室的门前,压抑地哽咽,不敢出声,是怕会打扰屋内的人。
高大的男孩身体微微弓起,瑟缩着蜷成了一团。
死死地憋住声音,抽噎让他身体颤抖,强烈的痛苦侵扰了神志,精神的伤害落到实质,让身体岌岌可危,面临塌陷。
一墙之隔。
周渐青如愿以偿地目睹了方遇安伤心欲绝的脸庞,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狠狠报复到了对方。他的心宁似乎也在他痛苦的滋润中,终于暂得短促的喘息。
他努力地劝解自己,你是快乐的、你是快乐的。
也许自我欺骗在一遍遍的重复中会变得信以为真,让谎言成为真实。他的神志一天变得比一天麻木,身上的刀口同时一天比一天密集。
外表的健全掩盖不住内心的千疮百孔,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周渐青终于清醒了。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可笑,尽管他早已把日子过得一团糟糕。
有时照着镜子,他看见里面那个苍白、阴郁、没有活气的人,会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茫然地想,这个人是他吗?
他变得自己都觉得丑恶。
报复终究还是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快意,却平白从每一道伤口中获取了短暂的宁静。他似乎开始沉迷于在自残时的状态。
内心明白着自己精神状态的不虞,行动却迟迟无法做出回应。
周渐青某日推开卧室大门,敏锐地瞧见方遇安如履薄冰地躲在一旁,谨小慎微却又贪婪留恋看他的目光,还有他高大却瘦弱的身影、周身近似黄昏的暮气。身体内部突然涌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决定放弃这场可笑的报复,离开这里。
放过方遇安,也放过他自己。
方遇安不知道做了什么,制止了他父母前来看望的举动,每日除了饭点会有人按时送饭,这座别墅许久未再踏入第三个人。
这天他趁着对方精神疲惫,陷入昏睡时悄悄离开了。
……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几乎可以说是顺畅无阻的了。
可能是因为他在爷爷去世后便变得再没什么在意的东西,麻痹了方家的心神,以为他心如死灰,放弃挣扎了。
周渐青自嘲地想,他确实心如死灰了。
他身上穿着颇为宽松的白色睡衣,棉质的布料。头发已经很长了,挡在脸颊旁,也挡住了别人探索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