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僧笑了:“你这动作像我小徒弟。他小时候也喜欢在寺里这样够这藤蔓,但那时候不高,还得跳起来。”
宁宇想象了下画面,感觉那小徒弟应该挺可爱的。
他们相继坐下,开始漫无边际地聊。中文夹杂泰语,有时候交流有些困难,但宁宇觉得这位老僧说话很有意思,细细一想似乎都有深意,也无端令人平和舒适。
阿崇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宁宇低眉顺眼地坐在自己师父旁边,师父拿着把扫帚在地上给宁宇比划着什么,两人看上去都很认真,非常忘我。
风过,廊上的藤蔓须慢慢晃起来,这一幕很静,也很漂亮。
阿崇走过去,只走两步,边上突然窜出了一只黑猫。
别人还好,宁宇是着实被那黑猫给吓了一跳。他仔细看,只见那猫通体墨黑,一丝杂毛都没有,光看毛色倒是极品,最特别的是眼睛,深褐色,像两颗暗色的铜铃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人。
它窜过来,丝毫不怕人,先是毫不客气地踩过了宁宇的大腿,随即又走到了那老僧腿上,抬起爪子舔了舔。
阿崇笑了笑。他走过去,对师父行了礼,又摸了摸那黑猫的脑袋,才道:“好久不见我这个大师兄了,它还晓得回来。”
这猫老是跑,养不乖。
师父语气轻描淡写:“对啊,随你。”
阿崇顿了顿,还是笑着继续说:“我比它来得勤。”
宁宇见阿崇来了,感觉他认识这老僧,便自觉噤声。
那老僧正让猫舔自己的手指,闻言笑着道:“有些东西,强留也留不住,它爱去哪去哪,管好自己,别管你师兄。”
阿崇顿了下,收回了手,笑着答了句:“是。”
“今天客人多吗?”
“还好。”
师父逗了那猫一会儿,道:“你看你师兄哪次不是在外面跑一阵又回来?多往外面跑也好,反正饿了、受欺负了,自然就知道回来找主人了。养猫就是这样,总不至于要弄个笼子,把人家关起来?”
他抬头,看看阿崇,又看看宁宇,“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问得宁宇和阿崇齐齐一愣。
那猫似乎被撸烦了,几下跳下那老僧膝头,脚步轻盈地穿过回廊,几步后又不见踪影。
那老僧说完就拿起扫帚站起来就走。阿崇反应过来,连忙接过宁宇提着的那袋水果,几大步走过去挂到师傅手腕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自己做的烤烟递过去。
师父接了,说了句:“是有缘人。”
阿崇低头,不敢答。
师父笑了下,拍拍阿崇的手掌:“以后金链花开的时候来读一次经就好,不用时常来看我。”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份量重。
说完师父拖着那把扫帚慢悠悠走了。阿崇不敢再追,低头对着师父的背影拜了三拜。
阿崇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很久,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只手搭到他肩上,又滑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宁宇说:“我们也走吧。”
阿崇回眸看他。
在宁宇眼里,那其实是有些诡异的一幕。
黑衣黑发的男人,回首那一刻的目光是带着锋芒的,周围的光透过藤蔓网一缕缕洒下来,轻轻晃着,斑驳流转的好看。而在视线的角落,宁宇看到,在长廊尽头,蹲着那只通体漆黑的猫……
两个黑影,莫名地,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