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朴赞叹:“你的名哥是在这长大的?还不错嘛!”
在纪然的想象中,它该是个勉强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甚至不能给人温饱。可眼前宽敞的大院和窗明几净的楼房、墙体上载满童心的涂鸦,看起来不像是会放任小孩的手生冻疮不管,也不会使他们生出“成为恐怖.分子”的念头。
走近大门后,纪然的疑惑瞬间散去,目光定在“儿童福利院”下方的几个小字上,“捐赠者:WM先生。”
午后暖阳斜斜洒落在院里,几个学龄前的孩童正在嬉闹,其中两个拄着拐,一个坐轮椅。大一些的,想必还未放学。
纪然走进院中,迷茫四顾,不知自己为何而来。细细回忆,闻名的生活节俭朴素,衣帽间里除了西装都没几件衣服,所有的阔绰似乎都只是对自己。
老朴也跟进来,似乎没注意到大门旁的字。保安室走出一名中年男人,询问他们何事,“院长带孩子去市里看病了,有事可以留下电话。”
“没事,路过。”纪然向大门走去,又不禁问道,“为什么这么小的镇子,会有这么多孤儿?”
保安指向苍茫山峦,“因为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把孩子弃在山里,好像能减轻罪恶感似的。不巧,方圆百公里内,只有这一座山。”
“这里之前也有其他孤儿院吧?”
“有,就在这啊。”男人跺跺脚下土地。
“后来呢?”
“原先那所福利院,把善款都私吞了,也不管生病的孩子。健康的呢,倒是也正常上学,只是管理混乱,长到十几岁就撵出去。”
男人还说,前些年管理者突然跑路,紧接着就有人捐款,重建福利院,同时提供资金给患儿治疗。
纪然和老朴并肩而行,鞋底和未经清理的雪道,挤压出有质感的“咯吱”声。冷冽山风刺在脸上,表情很快就僵掉了。
他猛地回忆起,闻名似乎讲过这样一句话:一个成熟的理想主义者,愿意为理想苟且地活着。他的理想是……做慈善?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真是越来越读不懂这个男人了。
“等一下。”纪然原路退回到福利院门前,站定后抬起双手,用僵冷的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相框。
被框住的一小块风景,近景是几块巨石,中景是一条封冻的溪流,远景是茫茫林海和山峦,赫然就是闻名左侧胸肌上的纹身。
如果,这里没什么好的回忆,何苦还要刺在胸口。
老朴也比划着相同的手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回程的火车上,纪然第N次点开那个大黄头像,最后的聊天记录定格在大半年前。闻名似乎爱上了写信这种原始的通讯方式,从不发消息。犹豫许久,纪然还是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出门参加婚礼,顺便去了你的老家,也看到了你捐赠的福利院。”
直到登机前,纪然才收到回复:“嗯,别告诉别人。”
5月初,由于持续亏损,纪然工作的“蓝黑”健身馆正式停业。魏总有始有终,让每位会籍顾问联络手里的客户,询问收款方式,将所有类型的会员卡按照时间折现,返还余额。
一个个致歉电话打出去,纪然准备提供给财务部的表格里,只剩闻名的收款方式还空着。对待客户要一视同仁,他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
时隔349天,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回到耳畔,“然然?”
“名哥……”纪然耳根一热,顿了顿,说起统一的致歉话术来。
男人听完后轻笑,“你帮我存着吧。”
“那我就随便填了,就填我每月还你钱的那张卡。”分手后,纪然就再也没攒下钱,每月生活所余,基本都用于还账了。
“好吧。”男人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彼此沉默几秒,纪然突然如鲠在喉,急忙说:“你忙吧,拜拜。”
“等等,其实我刚才正想联系你,”男人的声音带了丝焦灼,“大黄要走了,你想来送送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