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乐总是在某些方面说不出的固执,比如现在,消息都发出去了,过了两分钟也无法撤回,他干脆又发了个问号过去,说:你是去洗头化妆了吗?
下一秒视频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来,湛乐手一松,手机砸到脸上,疼痛和听觉的双重刺激差点儿把他送离这个美好的世界,但他很快就把手机拿起来,揉着鼻子接通了视频:“化完妆啦?”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程在笑了下,他好像瘦了点儿,黑眼圈也更重了。
“手机砸脸了。”湛乐翻了个身,面冲着沙发靠背,又把耳机摸出来戴上了才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你在酒店吗?”
“酒店走廊,”程在说,“和同事一间房,他要睡觉了。”
“哦,怪冷的吧。”湛乐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里的程在。
“嗯。”程在应了一声。
一般这种时候都会说结束语,“既然这么冷你赶紧进去吧”之类的话,但湛乐没说,入魔了似的盯着程在看了会儿,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同事居然和你睡一间房?”
“啊,”程在顿了顿,“不然呢?”
“……我以为你们单人单间呢。”湛乐把脸往衣服里埋了埋,说话也有些瓮声瓮气。
“哪儿那么好的待遇啊,”程在笑了,大概是冷风吹得他真的有些受不了,他稍稍换了个角度,把身子往里侧了一点点,说,“说是开会,其实就是组织我们来学习的。”
湛乐没说话,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忽然截了好几张图。
在程在看来,湛乐那边就跟卡了似的,一动不动,他又疑惑地喊了好几声,湛乐才应:“你在哪个市里啊?”
“寒淞,”程在说,“怎么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湛乐又问了句。
“可能……清明节后了吧,说不准,”程在说起的时候也皱了下眉,很苦恼的模样,“我们主任还想带我们去这儿的医院看看……”
“那你快睡吧,”湛乐打了个哈欠,“黑眼圈重得能去动物园混淆视听了。”
程在笑了,又和他说了两句才道晚安,挂了视频。
湛乐把耳机取下来,翻了个身把自己窝在沙发里,视线呆滞了几秒后摸过手机,点开刚才的截图,强迫自己忽略掉程在的脸之后把左边上头一个很小的角落放大了。
那是一个很小的细节,像小孩儿随笔画上去后没被注意到所以没有清理的杰作,底下带了点儿绿色的蜡笔的痕迹,横着的一瞥,后面应该还跟着朵不起眼的粉花,被程在的身体遮住了。
湛乐记得上次他去程在家门口等程在,太无聊了,特意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很久。
其他人可能不会注意,程在在那儿住了那么久说不定都没有看到过那个,但湛乐在程在家门口等过他很多次,百无聊赖,视线乱瞥。
不是在去寒淞了吗?怎么又跑回自己家楼道了?
还是只是巧合?
湛乐把手机塞到沙发靠枕底下,自己往靠椅缝里使劲儿滚,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比如,程在为什么要撒谎。
程在挂断语音,进屋后搓了好久的手才把手搓热了,手机丢在一旁,屋里静下来后能听见电器的运作声,很小,融不进空气里,扰得人心烦意乱。
他坐了会儿,起身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往下瞥了眼,确定下面什么人都没有了之后才拉上窗帘,锁好门窗后关了屋里所有的灯,戴好耳塞后躺在了床上。
睡不着,但必须强迫自己睡,至少要休息,否则没有精力去面对明天的事情。
他和那个人约好第二天的傍晚见面,到时候跟着自己的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所有的问题都能被斩断,也终于能把过去斩断,而那个人依旧停留在自己家楼下阴魂不散。
……至于为什么要约在傍晚。
程在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因为他白天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