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显然对这段迟来的介绍不太在意,他挺久没这么跑了,这会儿呼吸很不畅快,也抽不出空来含糊地嗯一声。
“我们家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湛乐把气喘顺了,才接着说,“他就是……觉得我应该回去,思想腐朽的老王八蛋自己老婆生不出儿子就往我身上打主意,如果我不是个男的,他根本不会管我,所以我才那么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在终于喘过来了,“不用背景介绍。”
“就是,”湛乐抬头看着程在,“他说同性恋什么什么的,你别在意,他们一家都是那种大清还没亡的思想层面。”
“啊,”程在没想到他要说这个,还以为湛乐得为了刚才喊老公的事儿尴尬解释一圈,“我没在意。”
“反正我没那么觉得,现在也有很多人不那么觉得了,”湛乐实在憋不出什么词儿了,他高一新学期上台自我介绍都憋不出七个字,索性抬起手在程在肩膀上拍了下,“加油!”
程在被他没轻没重的拍得哆嗦了下了:“哎,你和你爸为什么会吵成这样啊?”
湛乐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到路边,看着路灯斜长的影子,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我特别烦他,他骗了我妈,才有的我。”
“对不起,”程在往他脑袋上按了下,“不用说了。”
湛乐盯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突然乐了,扭头看着程在:“不是,我这儿刚开了个头你就让我闭嘴啊?我能直接憋死在这儿你知道么?”
“我不是怕你提起不想提的事儿嘛,那你说,”程在笑着把手收回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接着说。”
湛乐没有什么站在路边和人诉衷肠的习惯,这个点儿开着的除了酒吧还有咖啡厅,俩人进了对街咖啡厅后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等服务员把点的东西端上来了,湛乐才砸了下嘴:“我感觉我今晚要尿床,这一晚上净喝东西了。”
“看不出啊,”程在说,“你还有这种良好的习惯。”
“良好的习惯多了,”湛乐笑了笑,想了想又接着之前的话题,“他和我妈认识的时候结婚了,但是骗我妈没结婚,等我妈怀了,又骗我妈生下来再结婚,再然后,他老婆找上门了。”
程在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湛乐靠在沙发里,咖啡厅里的灯都不算明亮,每一对儿小沙发的桌子上面都放了个吊灯,可以自己控制光线,周围也用竹帘挡起来了,很暗,暗得程在有点儿看不清湛乐的眼神。
“我妈……傻了是傻了点儿,但是很犟,”湛乐说,“知道被骗了以后就带着我……带着我去了别的城市,后来我妈死了,他就把我接回来了。”
程在抬了下手,湛乐愣了会儿后把脑袋探了过去,让程在在自己脑袋上按了下。
“我一直都很烦他,也根本不能理解他们一家,他们一家都重男轻女,有点儿破钱就不把别人当人,他老婆生的那个女儿过得也很不好,”湛乐保持着这个姿势,正脸朝下冲着桌子继续说,“遇到你那天我终于和他吵架了,因为我改名字的事儿被他知道了。”
“改成湛乐么?”程在终于接了个句话。
“嗯,”湛乐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脑袋有点儿沉了,但程在的手没收回去,他也不想往回坐,就这样,程在的手轻轻按在他头顶上,稍微有一点重量和掌心的温度,很舒服,“我之前叫湛思君。”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湛乐闭上了眼睛,“我妈起的,你说她得有多爱他。”
程在没说话,过了会儿湛乐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湛乐睁开眼睛坐回沙发上,摸出手机看了眼,程在给他发了个红包。
“干嘛啊?”湛乐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点开了这个红包,18块8毛。
“你给我鞠这么一会儿躬我都不好意思了,”程在把手机收好,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口,“再鞠一会儿得祝你新年快乐了我。”
“这才九月,”湛乐说,“你这红包数额发大了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磕个头啊?”
“是啊,”程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所以没敢往大了发啊。”
湛乐又瞪了程在几秒,和他一块儿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非常好,程在没有刻意安慰,也没有露出那种天呐你真是太惨了快他妈让我抱抱的表情,他用十八块的红包就把这个话题转过去了,也没有过多的评价,是一个很合格的聆听者。
湛乐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些事儿,这么详细的说到这种程度给一个认识一个月都没有的人听。
可能是程在身上天生带着一种让人下意识相信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医生的必修功课。
翻开书,第一页,上面写着,如何让别人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