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地处北方的海靖进入深秋,气温陡然下降,林壑予终于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屋里见到了栀子花。
小女孩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身上盖的毯子灰扑扑布满洗不掉的污渍,早已看不出底色。近两日气温大跳水,街上有人连薄棉服都套上了,她还是单薄的秋衣秋裤,睡在毫无保暖作用的硬木板上,露出的半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在发烧。
仅凭一个侧脸,林壑予就认出这是自己捡到并养大的妹妹,林知芝。他轻手轻脚靠近,拨开杂乱的黑发,栀子花猛然惊醒,黑眸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你、你是谁?”
扁桃体发炎,嗓子都哑了。林壑予轻声细语:“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知……栀子花。”
栀子花滴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你哥哥我也认识,他去哪儿了?”林壑予环顾这个简陋得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木头棚子,“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冬天怎么办?脸这么红,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我生病了,哥哥和爷爷去捡瓶子,让我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小孩子抵抗力差,若是感冒不小心引起肺炎的话,他们这种条件只有两条路,要么自愈,要么致死。前者还得是在各方面营养跟得上的情况下,对栀子花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了。
林壑予想立即带栀子花去医院,栀子花吓一跳,爬到木棚中央,紧紧抱着承重的那根木头:“我不去,不跟陌生人走,哥哥、哥哥去买药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医院里的医生更专业,我会留纸条给他们的,看过病就带你回来。”林壑予摸摸她的头顶,“我是警察叔叔,有困难就该找警察,知道吗?”
“不要,我不去医院,我不走。”
温言软语劝几句,栀子花态度依然坚决,说不走就不走。林壑予叹气,钻进小木棚里将她抱起,小丫头大声尖叫,在怀里拳打脚踢,急起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背,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那两排牙印边缘渗出血丝,林壑予皱眉,不得不放开她。
栀子花爬到角落,离林壑予远远的,眼里写满惊恐,刚刚咬人时气势汹汹,回过神来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抱着膝小心翼翼开口:“叔叔,对、对不起,我不想去医院,我没事的,哥哥回来就好了,你、你能离开我家吗?”
“……”林壑予退出小木棚,他完全可以强行带走栀子花,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不想在她脸上看到那么惊恐的表情罢了。
栀子花只听小石头的话,林壑予决定先找到小石头,再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走。他离开桥洞,按照小石头捡瓶子的路线找过去,走到城市公园附近,在一条阴暗小巷子里,瞧见一道娇小人影趴在墙根,他连忙走进去,小巷深处还有胸口插了一把水果刀的老乞丐。
现场有斗殴痕迹,足迹判断犯案者有两人,林壑予小心翼翼绕过去,尽量保持现场的完整,走到老乞丐身边检查伤势。可惜老人已经身亡,尸体余温尚存,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他无奈摇头,把小石头抱起来放在腿上,检查四肢的期间小石头醒过来,晕头转向地把身边的纸箱翻了个遍,又跪在地上四处摸索:“玻璃罐、玻璃罐呢……”
玻璃罐?林壑予从走进巷子里,就没看见有什么玻璃罐。从小石头的反应看来,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关乎他们的生存。
林壑予脱下外套披在小石头身上,打电话给原茂秋,让他带队来,城市公园这里发生命案了。他视线一扫,发现小石头盯着老乞丐的尸体,目光呆滞,立即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他真的死了吗?”
“嗯。”
小石头身体向后倒去,推开他的手,在墙角吐出一肚子酸水。林壑予拿出面纸递过去,他擦擦嘴角,闷不吭声地坐着。市局的人来得很快,林壑予立即指挥同事拉警戒线、做现勘,原茂秋调侃:“欸,林壑予,你什么命啊?难得休假还办案子,你是命案雷达吧?”
林壑予懒得跟他贫:“别废话,先让人把那个孩子送去医院,他撞到头了,刚刚在呕吐,估计是脑震荡。”
“孩子?什么孩子?”
林壑予回头,发现小巷子里空无一人,自己的外套放在一旁,小石头不见了。
“……”爱乱跑的性子真是在哪儿都改不了。
“这里你先看着,我去去就来。”林壑予转身就走,被原茂秋拽住,“哎哎哎,你等会儿,你是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做完笔录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