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衣男冷笑:“咱们出来的也没多迟。山上那些村民的眼睛不比无人机好使?”
林二德拍着胸脯保证,成安山他太熟了,情人峰的景点被取消后,这一片早就没人住了。目前住在山里的农户都集中在南边,挨着景区那一片,家家户户抢着做农家乐,来之前他可是都亲自确认过了。
前方隐约可见白墙青瓦,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慈寺终于掀开神秘的面纱。林二德打头阵,先去转一圈,过了会儿招招手,让他们一起过去。
易时依旧走在最后面,怀里的孩子睡得香甜,换个姿势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他笑了笑,再次抬头时,视线不经意从樟子林掠过,发现一抹身影。
在一片片深青枝桠之间,那抹身影正攀着树枝往上爬,动作灵敏又矫健。稀稀落落的光斑打在他的侧脸,晕出一道模糊光圈,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樟子松足有二十米高,他没有带任何护具,仅凭一双手脚爬到树中央,顺着枝桠摸过去,摘下一颗松塔,扔进背后的小竹篓里。
在树枝的前段还结着一颗松果,少年尽力伸长手臂也无法够到,于是便抓着树干粗暴地摇晃起来,发出阵阵声响。
易时莫名紧张,第一时间去看走在前面的光头。这么大的动静,他早就应该抬头,看见那个少年才对。可他却从容地路过那棵樟子松,对树上的少年视而不见。
而被拽着的小石头反而抬起头,发现陌生人的存在,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频频回头冲着易时眨眼,想向他传递信息。
只有他们两人能看得见。在易时的认知中,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这个少年并不属于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
“愣着干嘛?走啊!”
皮衣男气势汹汹地呵斥,人都走到前面去了,他还抱着个孩子站在原地,拖拖拉拉的,真不怕把光头惹恼了,一枪崩了他?
易时冷淡的视线移过去,逗留几秒,又回到那棵樟子松上。
人具备好奇心和从众心理,一个男人站在街上抬头看着天空,身边的人会纷纷驻足,模仿他的动作,想要弄明白他在看什么。皮衣男顺着易时的目光看过去,满眼除了树就是鸟,根本搞不懂他在看什么。
“你能看见他吗?”易时忽然问道。
“谁?”
“一个小孩儿,”易时下巴微昂,“在树上。”
皮衣男东张西望,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还在树上?他没来由一阵心慌,急了躁了:“……妈的,你还走不走了?!在这儿装神弄鬼!”
易时笑了笑,这次异常顺从,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少年又开始抓着另一根树枝摇晃,松果啪啪落下,有一颗恰好滚到易时的脚边。
易时把松果捡起来,少年眉眼垂下,终于也发现了他。他眼中流露出诧异,下意识扭头张望,最后和易时四目相对,眼眸幽深似墨,浓得化不开。
只见少年三两下回到地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松果,一颗颗扔进背后的竹篓里。他一路捡过来,和皮衣男擦肩而过,但眼里根本没有他的倒影。而后站在眼前,他比易时矮了大半个头,微微抬眉看着对方:“你迷路了吗?”
易时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和自己搭话,愣了愣,缓缓摇头。
“等会儿会下暴雨,山里不安全,最好早点离开。”他指了指情人峰,“需要我带你出山吗?”
易时下意识抬起头,发现天空诡异地撕裂成两种状态,他的头顶艳阳高照,而少年的头顶乌云翻滚,上次遇到这种奇特的现象,还是在南成安公墓。
……公墓?
易时骤然睁大双眼,仔细从记忆里挖掘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少年的脸和那个跟着母亲一起上坟的男孩重叠在一起,又和绑架当天躺在山坡上晒太阳的身形重合。他终于明白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因为这已经是彼此的第三次见面。
“你姓陈?”易时没记错的话,墓碑上的名字是“陈书伍”。
少年略感惊讶:“你怎么知道?”
易时浅浅一笑:“我们见过。”
他的笑容落在皮衣男眼里,却是另一副毛骨悚然的画面。这娘们怎么回事?杵在那里和谁说话?不会……真的有鬼吧?
皮衣男心跳加快,慌里慌张掏出刀子,冲着易时吼起来:“你他妈的走不走?!想吓唬我?老子一点都不怕……”
易时回头,状似无辜地看着他:“你不怕的话,那就过来啊。”
“你在和谁说话?”少年偏头盯着前方,露出茫然神色。
果不其然,他们都只能看得见自己。易时微妙发现,此刻他站在中间,似乎成为两个世界链接的纽带,皮衣男和少年彼此看不见对方,唯有他,可以和两个世界顺利沟通。
“来、来就来!”皮衣男壮着胆子往前走两步,易时对少年轻声说:“捡个东西,往正前方三米的位置用力扔过去。”
少年随手捡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按照他的话用力投过去。
那颗石子恰巧砸到皮衣男的肩膀,被厚厚的外套挡着,疼倒是不疼,就是怪瘆人的。刚刚怎么回事?这娘们明明没有动,石子是怎么飞过来的?
易时冷冷一笑,又低声说:“这次手腕抬高30度,还是那个位置,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