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目光像审视、像挑选,刮到易时身上,四目相对,易时的内心又是一震。
他这么多年接触的犯人没一千也有八百,精神病犯案也办过不少,有抓到过表面正常心理变态的杀人犯,也阻止过肉眼可见异于常人的行凶者,可是没一个犯人是像眼前的秃老鬼这样,只是站在那里,随时随地便溢散出想要杀人的欲望。
而秃老鬼盯着易时看了数秒,久到皮衣男以为老大是不是要把这女人扛回去做压寨夫人了,他才把目光收回,抬抬手指:“放饭,别饿死了。”
手下麻溜提出两个塑料袋,里面是白花花、软绵绵的馒头,虽然已经冷了,可是对于饿了许久的孩子来说,卖相一般的白面馒头堪比山珍海味,让他们一个个露出兴奋的目光,口水都快流出来。
秃老鬼坐下来,从怀里摸出一把刀,还有一块皮革,慢悠悠擦着刀:“谁要是敢说话,就切了他的舌头。”
易时眯起眼,他知道秃老鬼说得出做得到。这个人是他目前接触到的两个案件里最让人惊悚的罪犯,庞刀子那种莽夫,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较起真来,只能被他耍得团团转。
灵光一闪,徐商的供词一行行冒出来。庞刀子杀害人质极有可能是秃老鬼指使的,那么炸机械厂呢?他们走访排查,查出的唯一联系就是庞刀子在机械厂曾经上过班的旧事,就算是和人结仇,过去这么多年才想起来报复,是不是太晚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真是因为几十年前的旧事,那他真是奇葩,三个君子才够形容。
因此他们一致认定和庞刀子被开除的旧事无关,怀疑他是反社会人格,制造机械厂的爆炸案是为了报复社会引起恐慌。随着案件的不断进展,秃老鬼浮出水面,让人越发觉得庞刀子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他还让赵成虎去给自己老婆烧纸,这些迷惑行为都和案件有关,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易时手里拿着冰冷的馒头,一口一口味同嚼蜡,心思都在两个案件的关联上面。秃老鬼的情报太少,从林壑予那里得到的信息也仅仅只和绑架案有关,他的犯罪履历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杀妻伤女,都是在海靖发生,和南宜机械厂没有一点联系。
究竟是调查中某个环节被遗漏了,还是这个诱因目前为止还未浮出水面?
秃老鬼还在慢悠悠擦刀子,今夜有他在这里看守的话,易时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倒不是打不过,而是身边这群孩子,他承认不敢冒这个险,贸然行动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一个被咬了一半的馒头骨碌碌滚到脚边,易时抬头,发现对面戴眼镜的男孩子手里空空,嘴张了张,想说话又生怕被割了舌头。小石头主动把馒头捡起来递过去,馒头已经沾上泥土,男孩儿嫌弃地推开,直勾勾盯着易时手里剩下的半个。
小石头冷笑,他最看不惯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是什么处境,只是有点土怎么了,抹掉不就行了?没辙的时候,他和栀子花连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东西都照吃不误。
于是小石头强行把馒头塞在他的手里,小男孩儿故意把手缩回去,馒头又掉在地上。
易时把小石头拉到身边,手里的馒头递过去。小男孩开心不已,很快把那剩下半个吃完,并且觉得理所当然,半点没有感谢的意思。
小石头有些气愤,悄悄在易时的手心写字:【你干嘛给他?】
易时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暗示他男子汉大丈夫,别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
他不知道的是,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被秃老鬼尽收眼底。馒头吃完,水喝过,人质又被绑起来,嘴被贴起,一切恢复原样。光头问:“鬼爷,咱们先跟哪一家要赎金?”
秃老鬼手中的刀擦得雪亮,向前一划,正对着那个戴眼镜的孩子。光头走过去,把他提起来,看见校服上的铭牌:“丁子茂?好,就你了!”
他被拎到一边,皮衣男拽着女老师,让她把学生的家庭信息如实禀告。在恐吓和威胁中,短发女老师战战兢兢,不得不把丁子茂的家庭状况和盘托出。他爸妈都是生意人,年入千万,家里房子在海靖市富人别墅区。皮衣男两眼放光,啧啧摇头:“妈的,这些做生意的真是能赚钱,一千万啊,绑这一个都够咱们潇洒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