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隔着一股车道,大众车猛然一脚油门,从身边一啸而过。
原茂秋脸色不太好,喉结滚动了下:“……喂,告诉你个更惊悚的事。”
“说。”
“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対象了。”
———
赵成虎坐在副驾驶,翘着腿抽烟,他身旁的车窗打开一道缝,一道道烟雾从缝隙飘出去,源源不断,远远看去像是装了个小烟囱。
车一直都是小弟开的,跟在身边有半年了,不太中用,只能做些打杂的事。刚刚听说要弄死一个小丫头,已经吓得脸和唇褪去血色。
赵成虎用余光打量他,这种胆量,也就只配开开车了。不过和他们相比,秃老鬼那帮人才是真正的冷血狂徒。听说弄死了好几个孩子,有的是故意向警方示威,有的是想恐吓家长要赎金,还有的居然是意外弄死的,半点没有怜悯之心。
“开快点!成天磨磨蹭蹭的。”
他们一路驶向小镇,在十字路口方向一拐,沿导航往江畔的方向开。这座镇子不大,唯一繁忙的渡口9点关闭,明亮灯火熄灭之后,两边沿江种植的水杉林静悄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虎哥,您看这儿行不行?”小弟张望着前方,“我把车停林子里头去,就没人能看到了。”
“傻/逼,你停下来干嘛?那么大个目标,就不能开走?”赵成虎一巴掌呼过去,小弟还挺委屈:“那我不等你了?渡口都关了,你也回不了南宜啊。”
“……”赵成虎没见过这么蠢的,一脚踹过去,解开安全带下车,让他等电话。
他单手把小女孩儿从后备箱里拎出来,夹在腋下,还拿了一只蛇皮口袋,头也不回地走进水杉林里。栀子花努力抬起头,嘴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呜咽声。她想挣扎,可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精神的焦虑紧张,身体早已透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让腿晃了几下而已。
“本来你是能活下去的,给姓杨的他儿子换肾,换了一个还有一个,怎么样都是能活命的,対吧?”
“但是姓杨的不知好歹,他不想救自己儿子,连带着让你也没活路了,你要是变了鬼就去找他算账。”
“弄死你这么小的娃娃,我也是头一回。听秃老鬼说,杀小孩儿和杀大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太轻松了,动动手指就断气了。”
栀子花遍体生寒,想到那个阴森森的老男人,用单手掐死一个男孩儿,那张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而红到泛紫的脸恰好正対着她,让她留下这辈子也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
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栀子花闭上眼,她曾经和哥哥见过失足掉进河里溺死的流浪汉,那是夏天,被发现的时候尸体仿佛一只吹了气的皮球,胖得不成样子。不过她的下场应该是在水下静静腐烂吧,躺在幽暗冰冷的江底,变成一架无人知晓的白骨。
水杉林的尽头是堤坝,下面还有一段大斜坡,铺满大大小小的石头,从石头的缝隙里冒出初生的青草,带着旺盛的生命力。现在是春天,江水还未涨上来,这些岩石还能看得见,等到7月主汛期,涨潮之后的江面甚至能没入水杉林里。
“嗐,还得下去,真是麻烦。”
堤坝之下的路段本就不是供人通行的,赵成虎不得不把手机拿出来,照亮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踩到块石头脚下打滑,嘴里骂骂咧咧,没一句干净话。
等到栀子花再被放下,哗哗的潮水声在耳边连绵不断响起,江风阵阵呼啸而过,夹杂着泥土腥气。汹涌波浪舔舐江滩,如同怪物张开深渊巨口,等待着吞噬弱小的生命。
赵成虎在江滩挑挑拣拣,扔了些石头进去,不一会儿袋子就变得沉甸甸,摆在栀子花身边。他蹲下来,拍拍小女孩儿的脸颊:“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别生在有钱人家里,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有钱人家里……?栀子花的眼角沁出泪水,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和哥哥流浪街头的画面历历在目,钻过水泥管睡过大马路,看见狗窝都羡慕那是一个小家,穿过最好的衣服就是蒋栋梁的那件校服。
如果真能选择命运,那么下辈子就让她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里,日子过得去,爸妈很和睦,还有一个把自己宠上天的哥哥,不用锦衣玉食大富大贵,知足常乐平淡是福。
她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平凡的梦想而已。